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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所经历的 坤甸大屠杀 林汉文 柯捷出版社 纽约 ? Cozy House Publisher New York 2 3 作者林汉文,1925 年,生于印尼西加里曼丹坤甸,第四代 侨生,年青时,曾用笔名"向海"与"追击"在坤甸"中华日 报"与"黎明报",发表过许多文章诗作. 老年在北京"海内与海外",福建"华人之声",湖南长 沙"侨声",美国"中外论坛{华文}",香港"印尼与东协, 印尼雅加达"望远"……等期刊,发表过许多文章. 2003 年,在台湾出版"卡布阿斯河",2005 年,在美国出 版"赤道风雨",对东南海亚的风土人情,华族的历史沧桑, 有着亲身经历的追忆与描述,颇受读者的好评. 2007 年,在美国出版"二战时期的华侨飞行员",以夕阳 4 彩笔,饱满的激情,抒写了一组海外华侨飞行员,在抗日战争 时期,用青春年华,热血与生命,弹响的蓝天奏鸣曲. 今复以虔诚的心情,凝重的笔墨,汇集二战时期,日军在 "坤甸大屠杀"的惨烈历史,以遥寄西加里曼丹,东万律罹难 人士的悼念. 5 谨此: 遥寄西加里曼丹, 于二战时期遭受日军大屠杀罹难英灵的 哀思与悼念. 潘荣基 摄67前言西加里曼丹省政府, 已把每年 6 月28 日确定为"东万律惨 案" 纪念日, 以悼念在日军侵略统治西加时期被大肆屠杀的各 族人民. 自2007 年起, 每年 6 月28 日这一天, 所有的机关、 社团、 商家等等都必须下半旗, 以表示对英魂的悼念. 这是西加省府, 对这一段历史的关注和确认,表明了省府正视历史的明确态 度. 这是非常壮重的悼念,让子孙后代,牢牢记住那段沉重悲 惨的历史,那些被害者的冤魂,还在东万律荒郊游荡,那都是 咱们的亲人啊!历史是不可忘却的,历史需要忠实的记录者. 笔者在"卡布阿斯河" 和"赤道风雨" 两书中, 有些记述, 却远远不足反映那一惨案的全过程, 笔者于 2002 年, 曾在"坤 甸日报" , 刊登过请求遇难家属提供亲历的第一手资料的启事, 却没有得到回应.这说明当年经历者、幸存者不多了,有的当 时年纪幼小,已没有印象而淡泊了. 日军在坤甸(又名西婆罗洲)的大屠杀,那血淋淋、惨烈 的历史场景,却一直在笔者的脑海中回旋,历历在目,至今感 到心情沉重而悲愁! 1992 年和 1997 年, 笔者去阔别半个多世纪的童年故乡—— 8 坤甸旅游探亲,并访问故友的亲属. 访问中了解到有一位亲属,清明时节在祭拜先祖时,还不 忘给她当年被日军杀害的未婚夫,增添新衣裳(纸节制的). 那种刚刚订婚不久, 未婚夫被日军抓走后一去不复返;另一位 故友的遗孀,原在道房时,刚刚举行过新婚茶话,尚在新婚蜜 月中,一个寂静的深夜里,日军鬼子破门而入,把她的丈夫抓 走了,从此渺无音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悠悠岁月,她们都已 为人婆婆,却依然思念故人的亡魂,此情此景,使我的心灵, 为之一震,陷入深深的哀思.这种生离死别的辛酸,是无法描 绘与言说的,心灵深处的创伤,一生的悲痛,谁能理解?! 战后,卡布阿斯河畔,有多少孤儿寡妇的影子,使人感到 无比凄凉与哀戚, 时间虽已过了半个多世纪, 却仍在笔者眼前 隐隐约约地浮现…… 笔者趁夕阳时光, 把这些亲身经历, 亲目所见、 亲耳所闻, 记录下来,作为对西加曼丹童年故乡、往事的追思与怀念! 请看看, 东万律的荒郊, 鬼火闪闪, 榴莲港的小草, 泪珠点点. 请听听, 卡布阿斯河, 奔流不息的浪花, 还在低咽, 还在呐喊,…… 9 目录卡布阿斯河畔 爪哇海上 大轰炸 哀声恸地 逃亡 皮靴下的呻吟 虐杀俘虏 风声鹤唳 第一次大逮捕 道房阴云 第二次大逮捕 盛邦风波 月黑风高杀人夜 慰安妇 第三次大逮捕 风雨如晦 "婆罗洲新闻" 曙光 雅族怒火 10 牢房狗洞 死里逃生 血雨腥风 杀人灭口 万人坑 肃奸 白骨垒垒 纪念碑文 石刻壁画 不屈的呐喊 英魂千古 附录: 报告与呈文(许行) 逃亡回忆录(郭怀章) 可耻下场 卢沟桥畔 珍珠港的浪花 玛丽撰文(凌彰译) 后语 1 卡布阿斯河畔 西加里曼丹是美丽而宁静的岛屿,风光旖旎.虽然地处赤 道线上,一年皆夏,一雨成秋,在黎明时光,雾气朦胧,在夕 阳黄昏后,海上吹来凉风习习,掠过椰影婆娑,带来椰子芳香 而凉爽宜人. 华族先辈,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经历了惊涛骇浪而心神 初定, 抵达这一块尚未开垦的处女地——西婆罗洲, 被眼前野 花盛开,百鸟鸣唱,不见人影的世外桃源,迷住了,经历了几 代人的开荒、垦殖、胼手胝足,含辛茹苦,艰难创业,已有几 百年的历史了. 卡布阿斯河静静地千里奔流,是谁最早来到岸边竭脚、饮 水而轻轻地低唱呢?!迂回,曲折而漫长的两岸,翠翡葱茏, 从那微弱的油灯、 煤油灯与几盏煤气灯的亮光;在那数不尽的 凄风苦雨中,一直没有电灯的照耀,实际上,就是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生活,那是寂寞而惨淡的人生. 华族世世代代与达雅族及土著苏丹和马来族人,和睦相 处,感情融洽,同饮一江水,在那风调雨顺的岁月里,彼此过 着安居乐业的生活,那是多么美好的桃源境界.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坤甸华社经济,经历了世界经济萧条 之后, 开始复苏, 显示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时五姨丈赖日华, 2 从巴达维亚 (Batauia) 它是印尼独立前, 对雅加达的称呼) 来, 为林吉才公司处理会计事务后, 适逢我小学毕业, 便把我带到 巴城上中学. 我先在班芝兰,张国基老师执教的中华中学就读,只有半 年, 由于我寄宿在槟榔社的亚细亚旅社内, 有三人是在八华念 书,为了互相照顾,我便转学到八帝贯,康有为曾经执教过的 中华学堂就读. 中学时代,是我的黄金岁月,节假日经常漫游古木苍翠的 茂物 (Bogor) , 或去花香鸟语, 秋色阑珊的"新当啦椰" (Sintan lajar),或去万隆的覆舟山口,欣赏那还喷吐热气的奇观.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风云突变,笼罩着爪哇岛上的宁静,黄 河边上的狼烟漫道,使海外游子,心急如焚,日日夜夜眺望烽 火连天的故土,牵挂着遥远祖国的大江南北…… 3 爪哇海上日本军国主义像狼来了的疯狂,野心勃勃地扑向中华大 地, 受到了英勇不屈的中华儿女的抗击而陷入战争的泥潭, 寸 步难行,为了摆脱这种进退不得的困境,适逢 1941 年6月22 日, 苏德战争爆发, 德军大规模进犯莫斯科与列宁格勒;苏联 为了防范日军从西伯利亚进攻, 防止腹背受敌而与日本帝国签 订"互不侵犯"条约,苏联从而撤回援华的航空志愿部队,日 军甩开苏联军队的北方威胁, 更是野心勃勃, 冒天下之大不讳, 孤注一掷, 掠夺东南亚丰富的自然资源和战略物资, 于1941 年12 月8日, 发动了图谋已久的称霸亚洲战争, 突然偷击了美国 夏威夷的海军基地——珍珠港,不宣而战. 12 月10 日,日军飞机又在关丹海面拦截炸沉英国派来保 卫新加坡的主力舰"威尔斯太子号"和"击退号",这两艘舰 艇在大西洋上, 刚刚击沉德军的舰艇而名声大噪, 想不到它们 还未抵达目的地——新加坡, 却被日军飞机, 出其不意地炸沉, 日机的偷袭得逞而气焰格外嚣张,接着大规模地攻击亚洲各 国,侵入香港,菲律宾、暹罗(泰国)、马来半岛、新加坡等 地,太平洋战火燃烧了. 整个东南亚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椰风焦雨下的千岛子 民,都忙于挖防空洞和进行防空演习,有条件的富裕人家,纷4纷疏散到苏加勿眉 (SukaBumi) 或其它山区, 暂避炮火隆隆的 风声,社会气氛非常紧张,人心惶惶,学生都没有去学校,学 校也宣布停课了. 当时,我父亲也在巴城,他认为西婆罗洲地广人稀,有莽 莽的原始森林,是天然屏障,是躲避战火洗劫,有回旋余地的 空间地带,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同时,坤甸有我们的家,母亲 与姐妹,需要患难与共. 我们便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 乘搭 K、 P、 M 轮船, 据说 这是最后一艘开往坤甸的轮船了. 战后想起那时候, 如果没有 搭上那一艘轮船而滞留巴城,将是不堪设想的隔海相望愁断 肠. 往日,我最喜欢欣赏爪哇海的波涛汹涌,浪花轻唱的大海 风情,黎明时光,看那日出的万道霞光;黄昏的夕阳西下,落 日的流霞飘飞;夜深沉, 月光皎洁与星星闪烁相辉映, 那是多 么迷人的南海奇观;然而, 这时候, 轮船已不是平时的直线航 驶了,而是弯来弯去,迂回地缓缓航驶,似乌龟的爬行,令人 感到非常憋气. 据说轮船是小心地避开鱼雷区和日军潜艇,似有山雨欲 来,乌云压顶的暴风雨,全船的人都感到十分紧张和焦虑,彻 夜未眠地熬过三天三夜, 度日如年的海上航行, 平时只需两天 的船程,而今却迟到了一天. 十二月十八日,天尚朦胧,我已早早起身依靠在船舷栏杆 上,遥望东方,当太阳刚刚升起,我便依稀可见到大海水平线 上的岛屿,那便是西婆罗洲,那是我朝思暮想的故乡,令人跷 首,望眼欲穿,慢慢地终于看到了卡布阿斯河的港口,好似张 开了大门,欢迎游子的回家. 5 轮船缓缓地驶进卡江的港湾,停泊在坤甸码头,我们便忙 着雇了一只舢舨, 嘱船夫快点划回温馨的家园, 我归心似箭地 终于见到焦急等待的母亲与姐妹,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战争时期,家人在一起,是最可靠,最珍贵的团聚…… 6 大轰炸翌日, 即1941 年12 月19 日, 我因经过了颠簸难熬的几天 海上航程,身体尚感到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行走飘忽,昏 昏欲睡,便待在家里休息疗养.上午 11 点30 分,我与母亲及 姐妹, 正在家里吃饭的时候, 突然听见室外大街上, 人声嘈杂, 有人在大喊:"日本飞机来了!日本飞机来了!" 接着"嗡嗡!"的躁声在天空中回响,震耳欲聋,人群的 呼叫声与飞机的噪音, 混杂在一起, 大街上尽是一片慌乱的人 群,日机来得好快啊! 我立即放下尚未吃完的饭菜,事不宜迟,急忙跟随母亲和 姐妹, 我还顺手携了一枝打鸟的猎枪, 拼命地跑往我家后花园 的小树林里,躲一躲这突如其来的空袭. 树林里往日难得见到有人的影踪, 而今却是三五成群地待 在树下,不敢吱声,愁云满脸,不时地望着晴朗的天空,测听 着日机的方位. 宁静的赤道线上,卡布阿斯河的天空,终于出现了日军旧 式双翼飞机,三架,三架,接着又是三架,一共九架,在坤甸 华埠低空盘旋,飞机上的鬼子头,依稀可见,如果有一架地对 空的机关枪, 最少也能打下日机几架, 令其有来无回地葬身于 卡布阿斯河的怒涛滚滚之中. 7 然而,驻守坤甸的荷兰殖民军队,平时还显得很神气,养 兵千日,竟被凭空而降的日机,吓得一枪不发,不知躲到何处 去, 噤若寒蝉, 同时, 却放出风声, 说是避免暴露军营所在地, 其实这是贻笑天下的奇谈怪论. 日机在不设防的坤甸上空,如入无人之地,逍遥自在地飞 行一圈,一圈又一圈,便发出"哒哒!哒哒!……的机枪声, 如豺狼的嗥叫, 对坤甸人来说, 这是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不寒而 栗的鬼叫声…… 当日机低空掠过新埠头的上空时, 我恨不得举起我手中的 猎枪射击,但被母亲与众人制止,没有让我射出愤怒的子弹, 躲避在小树林的人群, 谁也不敢随意走动一步, 也不敢大声说 话,树林里静悄悄的. 日机肆无忌惮地低空俯冲发出罪恶的子弹,"哒哒!哒哒!……子弹像雨点般地倾泻在华埠闹市;日机不慌不忙地 投下大批燃烧弹与屠杀的子弹,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施暴, 带着 得意洋洋的狞笑, 大摇大摆地飞离被战火烧焦与鲜血染红的华 埠. 防空警报解除之后,其实荷兰殖民军,根本没有发出什么 警报, 也不知他们躲藏在何处?!华埠不见军队的影踪, 只见 慌乱的人群, 不知谁家的屋顶, 被投弹而燃烧了?不知谁家亲 人被射击而伤亡?!…… 大家忧心忡忡,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亲人安然无恙…… 人们见日机轰炸与扫射之后,渐渐地离去,大家才纷纷从 小树林里走出来, 松了一口气……我和母亲及姐妹, 从小树林 里出来,回到了家里,却还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令我们非常 焦虑,非常惦挂父亲的安危. 8 他从早晨便渡江去老埠头,而今,老埠头是日机轰炸与射 杀的重灾区, 不知现在他在哪里?!不知他的情况如何?!是 不是平平安安?!…… 我母亲更是叨叨个不停地说:"怎么还没回来啊?" 全家人心急如焚,站在门口,两眼望着我父亲回家时必经 的大路, 同时, 心中祈祷着:"愿天公保佑, 父亲平安归来!" …… 新埠头是工厂与仓库的地区,稀疏的几排民房,屋后便是 小树林,是天然屏障,小河纵横又临江边,只有一条马路,附 近居民不多,居民们走几步,便是自然的防空掩体,故没有遭 受日机的无情射杀, 但人们的心是相通的, 无不焦虑地牵挂着 一江之隔的老埠头. 这素有唐人街之称的商业中心——老埠头, 当大河上的舢 舨恢复往返, 便不断传来许多骇人听闻的消息. 日机的残酷射 杀,大街上尸横遍地,鲜血染红了草地与小河,传说纷纭…… 这时候,我父亲从老埠头,跌跌撞撞地赶回家来了,他全 身衣服都湿透了,待他换了干净的衣服,心神稍定,才一五一 十地告诉我们,他在这一劫难中的经历. 他一大早便渡江去办事,当日机突然出现在华埠上空盘 旋,也就是在自己的头顶上,胡乱地扫射时,他急中生智,急 忙跑到大沟边,跳下水沟,躲在大桥底下,泡在水中,足足有 一个多钟头, 和一些人呆呆地听着日机的狂轰烂炸, 机枪声的 呼啸而过, 接着是尖叫的喊声与悲惨的哀号;沟水很冷, 冻得 双脚都麻木了. 9 日机离去之后,父亲便爬上沟边,急忙搭上舢舨回家 来.…… 据父亲亲眼所见的描述,当日机低空射杀时,机枪声伴随 着人们的惨叫,令人不寒而栗,大街上卧着数不清的尸体,有 的尸首分离,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有一幼小婴 儿, 伏在母亲的尸体, 嗷嗷待哺, 有些学生, 早晨离家去学校, 领取学习成绩报告单,满怀喜悦,就在回家途中,遭遇日机的 射杀而中弹, 倒在大路上的血泊中, 尸体旁还有被鲜血染红的 书包,有些人被炸断双腿,性命垂危的学生,哀声呼号,惨不 忍睹…… 坤甸老埠头原先是沼泽地带,地质非常松弛,如有人挖地 三尺,便可见到水花喷溅,故不适宜挖掘建造防空洞,便没有 供市民逃避空袭的掩体,同时,当局也没有开展宣传,遭遇空 袭时,应如何保持冷静,疏散市民,到附近河沟去躲一躲,更 没有应急措施的机构. 坤甸市区的全貌,完全暴露在日机的眼底下,一清二楚, 毫无遮掩, 日机狂轰烂炸的目标, 既非荷兰殖民军营与政府机 关,也非市中心的重要建筑,而是人口密集的华人居住区,这 些地区房屋,皆是木材结构,只要一点点火苗,便可迅速酿成 映红天空的火灾. 日机轮番投掷燃烧弹,每投下一枚燃烧弹,便引发一处火 情,当燃烧弹落在巴厘路的民房上,火光熊熊,然而,一沟之 隔的荷军营房,却安然无恙. 从巴厘路到白桥头, 十三间, 大沟唇等处, 皆有火情燎原, 10 乌烟瘴气,居民们顿时陷入丧魂落魄的境况,惊慌失措,不知 如何作主了,便从屋里跑了出来,在大街上乱跑乱叫. 坤甸华人, 大部分已是几代侨生了, 一向生活在椰风蕉雨, 一年皆夏,一雨成秋,旖旎苍翠的卡布阿斯河畔,过着安祥如 意的生活,未曾经历战火的洗礼,不懂得战争的残酷,第一次 遭到日机突然从天而降的射杀,便六神无主,乱成一团糟,都 想跑向距离市区还有几里路的白桥头、 郊外的华人坟场, 在那 里才有小树林,可以遮掩,可以躲避日机的空袭. 在打铁铺后面和白桥头一带, 平时行人非常稀少的一条小 路上, 这时却出现了浩浩荡荡的汹涌人潮, 恰巧成了日机扫射 的靶子,这样乱哄哄的人流,没有人能站出来疏导,而是自己 顾自己的逃命, 但任何人跑得再快, 也逃不脱日机的低空追逐 与射杀, 逃亡人未到达白桥头, 便倒在小路上, 魂为离恨天矣! 故在打铁铺后面的小路上,可说是一步一尸首,两边小草 都被鲜血染红了,是死伤的重灾区,哀声处处,悲天恸地,尸 横遍野的悲惨世界. 11 哀声恸地我摘录知友赖锡潘的回忆录,有这一段记述: 1941 年12 月19 日, 上午 11 点30 分, 坤甸上空一片晴朗, 市民们像平时 一样地熙熙攘攘,我的一位友人,正在店里忙于业务,招呼顾 客,突然间听见从大街上传来一声声惊叫与慌乱:"飞机!……飞机!三架!三架!又是三架!" 人们向上空望去, 只见日机从西边港口, 渐渐地迫近市区, 三架,三架,各成小组,排成人字形,先在低空盘旋了几圈, 家家户户的门窗与阳台, 大街上的行人影踪, 赤裸裸的暴露无 遗. 平时宁静的华埠, 突然间, 传来一声:"轰隆" !又一声: "轰隆" !爆炸声震得连店里的墙壁也摇晃起来, 好似发生地 震, 店里几位工友, 从楼上沿着楼梯飞似的跳下来, 大声叫喊: "炸弹!日本飞机丢炸弹啦!"声刚停,接着便传来:"叭叭!""叭叭轰"!的巨大声浪,附近许多商店纷纷关门. 老潘平生第一次遇上这种祸从天降的突发事件,不知所 措. 老板也从未曾交代过应急措施, 应该怎么办?不知怎样为 好?而是匆匆忙忙,昏昏愕愕地想着亲人的情况,不知怎么 样? 店门前是大马路,对面是通往家屋的大沟唇,他走在自己 12 平时上下班走惯了的路上, 熙熙攘攘地已挤满了惊弓之鸟的市 民,把大路挤得水泄不通,这是在坤市历史上,还未见过的乱 糟糟. 平时大街上,人走车行有序而宁静,倾刻间,变成人潮汹 涌,黑鸦鸦一片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羔羊,像脱了缰而到处 乱跑. 这怪政府当局,没有指导与提示市民,在战争期间的防空 知识, 同时缺乏有效的躲避空袭的掩体, 从而造成目前的混乱 情景. 老潘见面前大路上的混乱,走不通,改而奔向右边的"哈 夷多"路,想绕道往家门奔去,然而,见那里也满是丧魂落魄 的市民,万般无奈,只得挤进人群中,随着人流的动力,盲目 地冲闯着、挣扎着…… 不觉间,日机的"嗡嗡!"声,已在头顶上回荡,越来越 近,把他吓得满身冷汗,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流狂卷.把他 刮到一排矮房面前,他见到矮房后面,有许多树林,感到那是 极好的天然庇护所,便急忙地三步当作二跑而越过屋旁的小 路,飞也似地奔到一棵椰子树下,才惴惴不安地贴着树身,呆 呆地喘喘气,总算感到有安全的栖身之处. 突然间, "嘶!嘶!" 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令人毛骨悚然, 老潘意识到那是炸弹的爆炸声, 他感到事不宜迟, 见到树旁边 有个小水池, 便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跳入池中, 就像青蛙入水的 敏捷 "轰隆!轰隆!" "必必!叭叭!" 炸弹爆破声与机枪扫射声,四处响起,震耳欲聋,他感到 13 大祸临头, 便潜伏在水中, 一动也不敢动, 哪怕是被蝌蚪啄着, 皮肤感到痒痒难受,也不敢吱一声,只是忍着. 稍过片刻,听到飞机声已渐渐远去,才探出头来呼吸新鲜 空气,正想爬出水池,抖一抖全身湿透了的衣服,就像小鸡掉 在水中的狼狈. 忽然,那"嗡嗡!嗡嗡!"的日军飞机声,又由远而近, 回头又来,其实是日鬼子的飞机,还在华埠上空盘旋肆虐. "嘶嘶!……嘶嘶!……"又在头顶上响起,尖利的呼哨 声, 接着又是一阵一阵, 骇人心魂的爆炸声和机关枪"哒哒! 哒哒!……"的鬼叫声. 老潘来不及上岸,却吓得翻身再潜入水中,也不感到身体 在水中,泡久而颤抖,可说已是麻木了,他好几次听见日机声 音,远去时,刚刚探出头来,又被回转来的日机,"嗡嗡!嗡嗡!" 的嚎叫声, 迫得又缩入水中, 幸亏他小时候便学会游泳, 懂得一点水性,而不至于被淹死,他心里嘀咕着,祈祷观音娘 娘保佑家里父母平安无恙, 渴望着这一场狂轰烂炸的大屠杀尽 快的结束!…… 老潘泡在水中, 苦苦地熬过这一段时光. 作恶多端的日机, 经过一个多小时肆无忌惮地在这不设防的华埠, 射杀无辜的平 民百姓,作威作福,飞机上的日本鬼子,熬红了眼睛,带着狰 狞的鬼脸,摇头晃脑地向西天飞去…… 四周环境也渐渐沉寂下来,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老潘估计 日机已离开华埠,不复再来,他才从池中爬了出来,身体感到 有些冷得发抖,他赶紧拧干了湿淋淋的衣服,打算离开此处, 忽然见到近旁躺着一个男人, 肠子从腹部冒了出来, 腹部尽是 一块块血渍,那男人痛苦地用双手按着腹部,发出微弱的呻 14 吟:"要死了!要死了!……" 这是无援无助的哀泣,把老潘吓呆了,也无能力,便急忙 走出小路, 走不多远, 又见到小路两旁躺着几个被日机射杀时 的受伤者,血肉模糊,痛苦的哭泣声,垂死的呼呺声,交织在 一起,真是,阵阵哀声,步步难. 老潘看着这一恐怖场景,心惊肉跳,片刻也不敢停留,一 心惦念着家里的妈妈与亲人,不知现在怎么样?心情非常紧 张,归心似箭,他急忙拖着已疲惫不堪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 地沿着小路走,眼前所见四周尽是烟雾弥漫,遮住了半边天. 他经过"打铁铺"小路,走过横跨大沟的长木桥,却见自 己的家, 只剩下倒塌的墙板和烧焦了的木柱, 还冒着一股股火 苗和黑烟,他一下子感到天昏地暗,他惊呼:"我的家在哪 儿?在哪儿啊?!!……" 啊!他的家,亲人平日安息和团聚生活了几代人的家屋, 被日机无情地炸毁烧焦, 心里冒起万丈怒火, 更令他万分焦虑 的是亲人的去向,不知在何处?他大喊,他呼叫,声惊长空. 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到处窜,到处找,终于在附近路旁,找 到了他的妈妈,大哥和妹妹,他们仅仅是只身逃了出来,两手 空空,身体受轻伤,还走得动,可说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 他赶紧带领一家人,前往医院,却见医院已经涌入许多受 伤的市民, 人头攒动, 黑鸦鸦一片, 挤得水泄不通, 在混乱中, 他找了护士给家人治疗、裹伤、包扎. 然后,从医院里出来,他们穿入"白桥头"找一个可以暂 时安息的地方,在路上,眼前所见已是排得长长的,前推后涌 的逃难者,好似惊弓之鸟,丧魂落魄地匆匆赶路. 人群中非常混乱,有的手提着包袱,有的背着旅行包,有15 的两手空空,仅仅是身上穿的衣服,赤着双脚,有的人满脸悲 愁,低声哭泣,因家屋已被炸毁而无家可归矣! 有的人虽然家屋还在,但心里却恐惧着怕日机再来逞凶, 心有余悸而不敢回家,等于有家归不得. 老潘一家在这逃亡的人流中,也不知道疲倦与劳累,还有 伤处的疼痛,行行复行行,终于看见路前面的菜园和树林,可 暂时充当防空和安息之处,这也是坤甸埠,惟一的防空丛林, 华人坟场. 在人声吵杂的慌乱中,老潘从几个逃难者中获悉与了解, 日机大轰炸的全过程. 刚开始日机低空射杀时, 市民都惊慌失 措,拼命地冲出门外向大路上狂奔,这样的人流汹涌,形成了 巨大的人潮起伏,便成了日机的靶子,因此,市民被射死,被 射伤的不知是多少? 日机的大轰炸,显然预先获得情报,是图谋已久的空袭, 它选择房屋比较稠密, 居民最为集中的范围, 它包括从大沟唇 毗邻的打铁铺,大夫弟、西河背、哈夷多路,胜利巷及巴厘路 一带,方圆一公里的地区,作为轰炸,射杀的目标,也就是在 这一片, 被射杀而居民伤亡最多的地区, 血流成河, 遍地尸首, 堆积如山. 巴厘路一带居民的房屋,被燃烧弹的火焰烧光了,然而, 荷兰军营与巴厘路,只是一条河沟之隔,都安然无恙,这是令 人费解的"谜". 大轰炸后的坤甸,已经被大火烧焦了的埠头,硝烟弥漫, 当地华人组织的战时救护队出动, 到尸首横卧, 鲜血染红的地 区,去抢救还有点气息的重伤员,用卡车运往医院救治,发扬 了救死扶伤的人道精神. 16 坤甸的医院较小,院里尽是受伤者,挤满了地板,走廊与 门口,横卧乱躺,挤得水泄不通.众多伤员本身移动无力,呻 吟声,哭泣声,汇成一组哀呺曲,根本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医院里的大夫和护士,非常缺少,很多都是临时前来义务 效劳的,药品也不多,尤其是战争时期急需的药品更少,急救 设备也陈旧而欠佳, 在这种情况下, 许多伤员得不到及时的抢 救而命归离恨天! 第二天,各处大街小路,沟渠,野地里的尸首,都被抬出 放在路口, 用大卡车运佳野外埋葬, 老潘也被派作搬运员之一, 义不容辞,全力以赴,所到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死者的惨状,有的断手、断脚、有的齐胸连腰被炸断,有 的身首异处,有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原先,与老潘家并列一排和对面的数十间房屋,一排排的 木屋和灰墙屋,已是面目全非,大火熊熊燃烧过后,已变成一 堆堆炭硝和瓦砾,到处是炸弹炸开的洞穴和机枪射杀的洞孔, 只有余灰剩火,还在轻轻飘起,一片废墟,满目苍凉,令人感 到无比愤恨和悲痛. 老潘家隔邻,一对新婚夫妇,本来在日机大轰炸时,已逃 出屋外,然而,男人的心有所不甘,还舍不得新婚嫁收,而冲 回屋内去抢救东西, 却被大火困在屋里活活烧死, 而使新娘哭 得死去活来地成了寡妇. 老潘家对面的大夫第、耶稣教会一带的居民,凡没有来得 及逃出屋里的,都被炸死在屋里,在西河公所后面,南洋学校 一带环近比区,包括打铁铺后面一条路,死伤者最多最惨,可 说是尸首遍野恸地哀…… 17 坤甸埠头遭受日机一个多小时的残酷射杀, 绝大多数是华 人遭殃受难,初步估计是二千余人,在十几万人口的华埠,可 是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有一户人家,兄妹两人坐在屋前的阳台上,哥哥长得高个 儿,当日机炸弹突然从天而降,落地爆炸时,高个儿被弹片击 伤,他妹妹较矮,未被弹片击中而逃出厄运,空袭过后,家人 归来,眼见房屋与男儿的死体,已被大火烧焦了,这是多么令 人悲愤啊! 在十三街顶和巴厘路一带,有些人嚎啕父母,啼哭儿女, 哀声载道, 悲天恸地, 满目苍凉, 凄凄惨惨, 有一对中年夫妇, 跑出家门,在大街上,便被日机射杀而倒在血泊中,从身上掉 下了,大批黄金首饰,视财如命终归天. 轰炸射杀过后,政府当局紧急动员,许多人士义务,把街 上所有的尸体, 用卡车运往郊区"中华养病所" 附近的华人坟 场,匆匆忙忙挖掘几个大坑,有许多失去亲人家庭,在清理运 载尸体的卡车上,寻找辨认自己的亲人,但是血肉模糊,面目 全非令人难以寻觅, 每人大坑分层堆垒, 每个大坑大约埋了一 百至三百人,草草了事,这些无名氏的坟坑,就是日机的坤甸 大轰炸的血碑. 据部素云回忆:"当年她最好的学友,赖炳文的女儿,赖 玉华在郭开合家门前的路边,被日机炸死的." 据潘荣基说:"……日机大轰炸时,炸弹落在他家,祖父 被炸死, 母亲被炸弹炸断了双腿!当时他还小, 与弟弟还跑出 来看日机, 炸弹爆炸时, 他们急忙躲在大木水桶下, 才免於难, ……" 18 据黄新聪回忆:"……有中医林道耀死得更惨, 他和老婆 一起在诊所被炸死,老中医的身首分离,他的一条胳膊,被炸 飞而挂在门前的树上,真是惨不忍睹." "……想到自己那一天,没有上学,据说日机空袭时,一 枚炸弹正好落在我的教室里, 全班 30 多名同学, 伤亡的就有十 几人,好在当时是午休时间,不少同学已经离开教室,不然的 话, 死伤的同学肯定还要更多, 一位幸免于难的同学事后心有 余悸地告诉他,那天的空袭,炸弹的着落地点,正好是我的座 位,如果那天我也上学,将被炸成肉酱了."…… 大轰炸的街上人影匆匆,哭声此起彼落,悲痛、哀呺、更 揪人心碎, 坤甸埠陷入一片苍凉境界, 满天愁云, 凄凄惨惨…… 有的人家,望着被烧焦的屋顶,无不咬牙切齿…… 有的人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再也听不见孩子往日的欢 歌笑语…… 有的人家,呆呆地凝视着,桌上的饭菜凉了,也未见父母 的影子…… 有的人家,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穿长街,等待亲人的归 来!…… 19 逃亡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太平洋战争,阴云密布,笼罩着美 丽的群岛,赤道线上,已处于血雨腥风中,日军舰艇,已出现 在蓝色的爪哇海上,炮声渐渐地由远而近. 坤甸华人对于日机的狂轰烂炸与轮番射杀,心有余悸,劫 后余生的各户人家纷纷着手逃亡的准备, 一些人家搬到离市区 约有六公里的"沙里勿" , 那里是丛林地带, 往返市区比较近, 回家看看也方便. 我家和大舅陈荣顺及林吉才一家,共同租用万隆船,满载 粮食,副食和罐头食品,沿着卡布阿斯河溯江而上,船行慢悠 悠,似乌龟的爬行,大家在船上,都很关注着战争的动向,每 时每刻都在收听无线电的广播. 战争搅乱了卡布阿斯河的宁静,也改变了我的人生旅程, 开始了颠簸流离的逃亡生涯,我平生首次体验到逃难的滋味, 也就是居无定所,漂泊的艰难、动荡,心情也苦涩;船抵达卡 江上游的新钉小镇, 停泊江边, 万隆船是由舯舡改建成的水上 房屋,万隆船与河边的"兰亭",构成小埠河边的一道风景, 我发觉沿江的小镇,一排排的房屋,都是朝北一字开,好似是 华人先辈盖房的构思,北望故乡无限愁. 我每天闲得发慌,很少上岸或根本没有上岸,而是常划小 20 舟,顺着沿边划行,见离开小埠的江边,树林密集,非常静寂, 偶儿听见鸟儿鸣唱, 第一次欣赏到"野渡无人舟自横" 的桃源仙 境,也是我对卡布阿斯河,情有独钟的心曲.战时的水上人家, 生活得非常清闲, 只是心里焦急地关注战争的枪炮, 在何处打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个时候,林吉才突然病危,他一家的船只,急转而下, 驶回坤甸, 我大舅一家, 却换乘另外的客船, 向卡江上游驶去, 回到我外祖父的家园,也就是我母亲的诞生地,兵奴(也叫石 叻) , 这样的分离, 剩下我家用的万隆船, 先停在勿里党的天, 便雇了小汽艇,拖船折回卡江中游,停泊在昔加罗小埠河边, 我们三家各奔东西,各找安全的避风港. 我家在昔加罗小镇, 没有亲戚, 也没有熟人, 人生地不熟, 同时我病倒了,得了可怕的虐疾,当地叫"玛拉利亚" (MALARIA) 是熟带地区的常见病, 发病时人感到忽冷忽热, 甚至会发抖发汗,治不好而延误了,还会被病魔抱走呢! 许多草药都不灵,久病躺着,母亲在我身边愁眉不展,这 可忙坏了父亲,上岸到处寻找对症的良方,惟有爪哇岛上,万 隆地区长药生产的"金鸡纳霜",才可以医治虐疾,父亲终于 托人找到该药而救了我一命. 我卧病十几天,真是死活两难,在养病期间,我只待在船 上,从未上岸走走,也没有那种雅兴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江上 船只来来往往,望着江上浪花奔流不息…… 我家租用的万隆船, 停泊在昔加罗岸边, 已有两个多星期, 这种水上生活,不是长久之计,我父亲经过考虑,忙着寻找比 较安全而且比较熟悉的地方,去躲一躲这一场战争带给百姓 的灾难, 他便决定带领我们, 搭船转移前往道房 (Ketapang) . 21 道房埠在西婆罗洲的南部,距离坤甸较远,船集需驶出 "古勿"(Kulu)港口,沿着海岸线,经过一天一夜的航程, 驶入巴湾河,再航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道房埠头. 沿河岸的华埠房屋,一间接一间地连接着,一字形排开, 门面是商店, 售卖各种食品, 副食和百货, 屋中间是生活起居, 屋后临江边,是作为存放商品的库房,还有厨房与厕所. 这一排木材结构的房屋,毗邻便是海关码头,码头对面是 马路,政府机关与官府,还有华人"老大"的办事处,方圆半 公里,皆是华人的房屋,中华小学也座落其间. 河对岸是马来人的甘榜(Kampung)即村寨,沿着河岸有 一条土路,路边是一间隔一间"干栏式"小木屋,有木结构也 有亚答叶或树皮盖成的. 这种马来人风格的房屋, 由多根柱子 支撑起来的,上层是住人的地方,有客厅,卧室和厨房.下层 空荡荡,周围保持通风干净,也可避免毒蛇,蚊子的肆虐. 这样浮脚木屋,有一定的间隔距离,也有华人小贩开的 "瓦弄" (Warung 即小杂货店) 错落其中, 一间隔一间的小屋, 连绵不断而延伸到土著首长"玛那玛汉" 的官府, 这一带是典 型的马来景观. 在道房,这个时候,尚闻不到战争的火药味,还敢半公开 地从无线电收音机中, 收听战争的风云变幻, 日军舰队的出没 消息……荷殖民军不战而退的消息…… 我与一些友人, 还能骑自行车去对岸, 酋长的网球场打球, 还常品尝酋长用鹿肉烤烧的佳肴, 鹿肉食后感到全身发热, 晚 间常约四、五位友人,溜大街或听年青人的弹唱,在月光下, 有人拉起小提琴, 有人弹奏吉它和满都令, 一时忘却战争跑火 的迫近,生活上也比较逍遥和愉快,偏安一隅.…… 22 皮靴下的呻吟 逃难的人们,心里还是惦念着坤甸的近况如何?这时,传 来令人惊讶的消息, 荷殖民军队为了实施所谓的"焦土战略" , 把坤甸卡江两岸的工厂、企业、仓库、店铺与民房,统统放火 燃烧,从新埠头的坤华洛油厂,橡胶房,林吉才的橡胶厂和库 房及佳家,朱羲兴的锯木厂,潘同安的货仓,沙林沟上一排店 铺与民房, 其中有我家的抬球厅, 合丰的胶厂, 仓库, 木锯厂, 蔡坤松的船坞, 郭恩来的橡胶厂仓库, 沿江的汽水厂, 制冰厂, 伯公沟一带的民房,住宅……都在大火燃烧中…… 南岸, 如广源顺的木材厂, 夏密的炼油厂, K .P. M 的码头 与仓库, 老埠头沿江一带的华人店铺与房宅, 其中有我祖父的 故居——"协隆呺" , 鱼巴杀与闹市区, 都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是坤甸历史上, 最惨烈的人为火灾, 人们来不及抢救搬出来的 货物与家财,都化作灰烬飘飘一场空…… 大火映红了赤道线的上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逃难到 沙里勿的人们,望着火光与浓烟,心急如焚,愁云重重,眼巴 巴地望着华族先辈,经历了几百年披荆斩棘,含辛茹苦,血泪 凝聚而创建的埠头, 在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太平洋战争中, 倾 刻间,化作一片荒凉的废墟. 坤甸的荷殖民军队,把华人的企业、工厂、仓库、店铺与 23 住宅,毫不留情地作为"焦土战略"的癸奠品,然而,荷兰的 三大公司"墓娘","罗德丹","德维利"等企业和仓库, 只是大开仓库之门, 放人进内任意搬走商品, 却未遭到火神的 光顾,安然无恙,留给日军作为"礼物"和安乐窝…… 荷殖民军不战而退,诚然殖民主义,怎么能保卫当地人民 呢!大部份军队撤退到澳大利亚, 双手把西婆罗洲留给日本帝 国主义,往日的神气留做人们的笑谈,灰烬中的华埠,已是寂 静无声,成了空荡荡的死城了. 日军对于西婆罗洲的地形,道路,桥梁了如指掌地轻骑熟 路, 是由于早年曾在山中洋中兴街, 开店卖膏药与杂货的日本 商人,他于 1937 年10 月之后,搬迁到印尼回教堂对面,开设 渡边照相馆,实际上是早年潜伏在西婆罗洲的日本间谍特务, 就是他于 1942 年元月 27 日,率领日军先头部队,从邦戛登陆 的. 还有一位,在坤甸市区,开设一间镶牙店,在我家老埠头 的抬球厅附近,相隔四间店铺,他的店里顾客寥寥无几,门可 罗雀, 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登门光顾, 他却经常携带着照相 机,骑着自行车,到处乱窜,有时还独自渡江,到新埠头的小 树林遨游,究竟是有何乐趣,干什么活动?司马昭之心,人皆 知之,然而,当时荷殖民政府,也不敢干涉和过问. 日军先头走卒只有八人,爬上邦戛已是人去楼空的埠头, 他们抢了八轮自行车, 不需带路人的指向, 很快沿着西婆罗洲 惟一的公路,如入无人之地,畅通无阻经过山口洋,稍作休息 后, 直奔坤甸方向骑去, 经过喃巴哇时, 桥身虽被荷军烧掉了, 24 他们很快找到了居民的舢舨,他们过了河,马不停蹄,经过松 柏港,荣戛,一路春风得意,长驱直入便到了新埠头仙丹过江 的浮筒上. 这是经过两天的路程,即1942 年元月 29 日,也是大轰炸 四十天之后, 鬼子不见荷军的一兵一卒, 未闻狙击抵抗的抢声, 不费一颗子弹, 轻松地站在江边, 得意洋洋地流露出狰狞的獠 牙.轻而易举地把血腥的太阳旗,插上军营的门前. (原驻守坤甸的荷军, 一部分已撤退到盛邦(Simpang), 等 待逃往澳大利亚) 坤甸沦陷了,日军的皮靴,踏上了宁静的一方土地,卡布 阿斯河在鸣咽,在低泣,这是西婆罗洲悲怆岁月的序幕,在日 军刺刀下,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虽然,华埠已是人去楼空, 许多户人家, 已慌慌张张地逃离到不远的"沙里勿" "老港" , 或卡江上游的丛林原野, 或到达雅族的村寨, 寻找避难的佳所. 一部分滞留在华埠的看守人家,生活在日军的皮靴下,无 不提心吊胆,怕日军的宪兵队,怕日军的巡逻队,怕便衣特务 和警察,怕文教人员(文化特务)怕日军岗哨,过着忍气吞声 的屈辱生活,稍有不慎,即遭日军的训责和毒打. 日军在坤甸的军营前面, 在公园附近和政府机关门前及主 要的路口等处设置岗哨,戒备森戒,在公园的钟楼前,设置象 征日本"王道尊严" 的神社;在道房的政府官邸旁, 也设置了 神社,此处是往来行人,必须经过的要道. 日本的神社,是祭祀神灵的所在地,日本神道认为"山川 草木皆为神" . 建于 1869 年6月的"东京招魂社" , 起初是祭 祀日本军人的场所, 为明治维新时期内战中死去的数千名官兵 招魂而建的,于1879 年改称"靖国神社". 25 靖国神社,英文译作 Yasu Kuni Shrine,它与一般神社不 同, 它的祭祀对象是死在战场上的军人, 靖国的靖, 意思与"安同","靖国"即"安国"的意思. 靖国神社还有一层特殊涵义, 是延续以日本望室为主的价 值观,即为日本皇室战死者,才能够供奉于此,并被尊为神. 日本在西婆罗洲,到处设置神社,愚弄占领区的人民,宣 扬所谓"皇道"精神,实际上,是赤裸裸的霸道. 居民们经过此处时,可须小心,必须必恭必敬地向神社严 肃认真地行九十度的鞠躬礼,马虎不得,稍有一点疏忽,便会 遭到在旁边监视的日本哨兵大声训责或狠狠的巴掌或拳打脚 踢,甚至叫人脱去上衣,赤裸上身在神社旁边,在烈日炎炎下 曝晒,作为惩罚. 日军巡逻队三人,每天上午与下午,在各条主要的街道巡 逻,当经过各商店或民宅时,店员或家里人,或路上行人,都 必须严肃站立, 恭恭敬敬地向鬼子敬礼或鞠躬, 若表现出随随 便便,心不在焉或坐在店里无动于衷,不出来行礼,当即会遭 到鬼子的巴掌、拳头、脚踢与口吐唾沫的训责…… 巡逻队打人的拿手好戏,有许多花样,层出不穷,他有时 把人押到大沟唇旁边,这是市区最喧闹的巴刹,日兵在沟旁, 施行惩罚的淫威时,叫押来的人跪下,冷不防便一脚,把人踹 下河沟,又叫人爬上来,跪下稍定,又再一脚,把人踹下河沟 去,再爬上来,再踹下去,反复地把人当作玩物,玩到筋疲力 尽,被踹的人,奄奄一息时,才自鸣得意而停止作恶,把人放 了. 日兵兵打人,除了拳脚交替,狠狠地左右开弓,挥拳与上 下脚踢之外,还经常采用给人灌注辣椒水或肥皂水的恶作剧. 26 坤甸地处赤道线上,是太阳直射的焦点,气候酷热,已令 人难受,日兵给人灌注辣椒水,就是命令被打的人,喝下一碗 辣椒水,被整的人不敢抗拒,不敢不喝,不喝就要挨打,在暴 力之下,忍痛喝下辣椒水,使人满口满胃满肠,皆是辣兮兮的 滋味,辣激全身,汗流浃背,在烈日下坐卧不得,甚至在地上 打滚而叫苦连天. 日兵给人灌注肥皂水,就是命令被打的人喝下一碗肥皂 水,使人的肠胃翻腾,一张开口便喷吐五颜六色的肥皂沫,在 空中飘荡,这样反反复复的喷吐,泡沫越来越多,把被整的人 整得哭笑不得,死去活来,而日兵却站在一旁,拍手叫好,手 舞足蹈.…… 路上的行人,不得随意绕着走,而需围拢过来看其表演. 如果有人表现了不感兴趣, 不愿看而想匆匆离开, 就会被日兵 大声叫停住.被拉来依法泡制,灌喝辣椒水或肥皂水,把人折 磨使其痛苦难熬而呼天喊地!…… 日兵的这种恶作剧,主要是在大沟唇的热闹地区,这里人 来人往熙熙攘攘, 日兵惯于把路人当玩物, 他们为了充分表演, 发挥他们的拿手好戏, 所以喜欢路人的观看, 越多越好越来劲. 如果路上行人,不围拢过来而想躲开,想从旁溜走,一旦 被日兵发现,那将是大祸临头,不仅把他也当作玩偶,而且还 会把他带回军营,那将是进得来出不去的悲惨厄运. 所以在日寇的皮靴下,处处闻打声.善良百姓,无事不出 门, 有事出门在大路上, 就需左顾右盼, 前后看看, 提心吊胆, 怕碰上日兵的影子,就如遇着拦路的魔鬼,行路难,如在狼虎 出没的市区,需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回首,如履薄冰,如临深 渊…… 27 日军在坤甸施行军事管制的战时政策, 大肆鼓吹"大东亚 共荣"的口号,发布命令,在主要街道口,贴出通告,叫市民 从藏身地区回来,恢复正常生活. 组织"治安维持会",又召集华族人士和"商会",命令 市场各店铺,照常营业,不得关门.沦陷了华埠,街上行人非 常稀少,半天见不到人影,往日喧闹的市场,已是冷冷清清, 平时人来人往的吵嘈气息, 已是静寂无声, 只有一些为了生计 所迫,而不得不出门的人之外. 市民们深居简出,省得不知祸从何而来,战前那种游哉优 哉,在咖啡店里品尝炸香蕉的闲情逸致已经成了过去的回味. 少数几个日本兵,趾高气昂,到处横冲直闯,甚至随地小 便,还乐嬉嬉,哪管旁边有没有人. 有一天,老潘像平时那样站店门口,准备接待顾客光临, 正逢日本巡逻队, 像母夜叉打更经过店面, 便被鬼子大声吆喝 地叫去,还未站稳脚跟,便遭为首的鬼子,狠狠地抡起一个拳 头,掴向老潘的脸部,可怜他被掴得双耳欲聋,脸上感到辣剌 剌的胀痛,甚至麻木,没有了知觉似的,晕乎乎,懵懵懂懂, 很久很久才清醒过来,他并不知道是怎样得罪了日本鬼子的, 这便是平民百姓,随时都会遭到毒打的凌辱. 每当太阳西下的黄昏,华灯初上的街市,已没有往日的闪 烁的光华,一批批日军土兵,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禽兽,从 几辆卡车上跳下来, 前往戏院看电影;有些鬼子没有即刻进戏 院,而是到附近的商店买东西,因他们有机会出军营,与其说 "买"实际上是抢. 28 有一次,几个鬼子突然闯进老潘服务的商店里来,其中一 个鬼子,拿起一个牛皮制作的皮件袋,不问价钱,硬要低贱买 走,实际上是白要,老潘限于职责,不敢做主与之说明,这样 贱卖亏本太多,不能出售,这一下,却使鬼子恼羞成怒,气急 败坏地把文件袋, 用力猛猛地击向老潘的头部, 被击得头昏脑 胀差点晕倒,幸亏老板闻声及时赶到,婉言相劝,委屈求情, 把文件袋白白地送给鬼子,分文未取,像送瘟神消灾,才息事 宁人,鬼子却得意洋洋地举着抢来的皮件袋,扬长而去……. 日本帝国主义,为了掩盖侵占与掠夺的本质,而大肆宣扬 所谓"大东亚共荣"的陈词滥调,推行它的奴化教育,调动文 教人员,实际上是文化特务,在坤甸、道房等地,在原有的华 人学校,开办日语学习班,实际上就是奴化教育,叫沦陷区的 居民,尤其是知识分子,会读书写字的人,踊跃参加学习所谓 "大东亚语言"什么"阿里加多"——谢谢! 什么"约多!约多!"——好!好! 如果发觉有人不积极参加学习,"文教"人员便找藉口, 假惺惺地到你家拜访,"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实际 上是进行恐赫. "文教"与"特警"常常装出一副和蔼友善的面孔,未请 自来,到你家访问与座谈,见偶有不顺眼的动作,或听不懂本 地语言,又不能用日语交谈,语言不通时,便恼羞成怒,翻脸 不认人,把燃着的烟蒂,按在你的手臂或大腿上,强迫你回答 问题,而且,不准你出声叫:"痛"!还要保持缄默不语,叩 头认罪. 29 文教四处活动,到处乱窜,收集情报与搜罗一些败类充当 他们的探子的喽啰, 为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大唱赞歌, 宣 传日本的皇道尊严.为沦陷区的气象萧索,粉饰太平. 如果发觉有人流露出不满情绪, 不热心或不看一眼"皇军 的通告"便被稍稍地记入"另册",等待时机的到来,给特警 提供线索,实际上就是汉奸,密探,走狗,凭他的特殊,熟悉, 而敏感的嗅觉,到处横行. 文教狡诈、狠毒的阴阳脸,前一套后一套,笑里藏刀,翻 脸不认人,这就是日军大声叫喊的亲善,"共同提携"大东亚 共荣的狰狞面孔. 30 虐杀俘虏坤甸沦陷几个月后, 日军为了维持其对西婆罗洲的血腥统 治,采取残酷镇压的手段,显示其武士道的威风.有一天,在 老埠头各处贴出通告, 命令全体市民, 前往善牧学校门前的江 畔, (善牧学校被日军作为关押荷军俘虏的拘留所)去观看日 军对"逃犯" 的惩罚, 死刑的处决, 实际上是鬼子在施展其"杀 鸡给猴看",杀一儆百的表演. 日军不顾国际上,必须遵守的战争公约,两国交战,不斩 来使, 不杀俘虏, 克敌争地无伤平民的规定. 日军的布告宣称: "三名荷兰军人,在集中营,因逃跑未遂被抓获,依罪处以死 刑". 由于三名荷兰军人(据说原是荷兰银行的职员)被捕成了 俘虏之后, 因不堪忍受日军集中营的百般虐待而视机逃跑, 不 幸又被追捕而入狼虎笼中,便遭到日军的皮鞭与枪托的毒打, 满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在宣布处决三名荷军俘虏的这一天,日军先把三名俘虏, 绑在坤甸公园路口三角钟底的长柱上, 把他们的衣服扯掉, 光 着上身,让烈日曝晒,这里是行人众多的地方,也离军营和神 社较近,日军叫居民们前往观看日军的威风. 三名荷军俘虏, 又渴又饿, 被绑着垂头丧气, 汗水如雨流, 31 渗入到身体的伤口处, 更增添切身的痛楚, 从而发出微弱的呻 吟,使人看了无限同情与痛恨日军的残暴. 从清晨到午后三时许, 连续被折磨、 摧残了几个小时之后, 三名荷军俘虏,已经有气无力,奄奄一息,才被日军用长车, 载到善牧学校门前江边的码头上. 这里平时是停靠各种麾多艇的码头,日军把它当作刑场, 周边站满荷兰俘虏,约有二百多人,围成一圈,除了临江边的 一面之处,三面皆是荷兰俘虏和日本士兵. 许多市民是在俘虏的身后,另组成一圈,河岸对面的王府 渡地区,也拥挤着围观的人群,据陈正祥说,当年他也曾挤在 人群中,人头攒动,气氛非常紧张. 刑场上的日本刽子手,是三位佩带指挥刀的青年军官,大 约二十多岁, 据说只有日本皇族成员, 才有执行斩首示众的资 格. 他们站在荷军俘虏的身后,俘虏双手被绑在身后而跪着, 面向奔流不息的卡布阿斯河, 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眼睛无 光,绝望地等待上帝的拥抱,这是日军发动战争,所强加于他 们的灾难,多么令人感到残酷和恐怖…… 当三名日本刽子手听到命令, 时辰已到, 即刻拔出指挥刀, 死光闪闪,寒气逼人,"嗖"!地一声,刀起头落,三名骨瘦 如柴的俘虏, 便人头直接掉落江水中, 脖子的鲜血如喷泉向空 中喷溅, 血渍染红了江水, 站在远处的观众, 都看得一清二楚, 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刽子手接着便把俘虏的尸体, 用脚踹 下江中去,让缓缓的流水冲走,漂去…… 这是日军在坤甸市区,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前, 对屠刀下的平民百姓,进行吓唬与威胁,耀武扬威,特意表演 32 的一幕活生生虐杀俘虏的血淋淋的惨剧. 许多人前去观看, 亲眼目睹刑场的情景, 低着头双眼紧闭, 心在擅抖,不寒而栗.据当时在场的目击者的回忆与描述,看 了这一幕砍头的场景,心里非常难受,感到恶心欲吐,三天三 夜食不下饭,夜夜难眠,常被悲怖气氛,吓得一身冷汗.…… 教徒常常祷告:"保佑俘虏,一路走好!阿门!……" 坤甸华埠当年没有自来水厂,各户人家便没有自来水,沿 江市民的饮用水, 是用很大的木桶, 承接与储存天上落下来的 雨水,洗衣服,洗菜或冲凉,当地人把洗澡叫做冲凉,都离不 开河水. 日军创子手,砍杀了三名荷军俘虏,把人头与尸体推下江 水中,漂流着,使沿江的居民,好几天都不敢临近江边. 圣洁的卡江水,被染上血腥味,滔滔翻腾的浪花,能不愤 怒吗?卡布阿斯河的滚滚浪花, 可以沉默无声吗?能不向鬼子 抗议吗?…… 33 风声鹤唳西婆罗洲在沦陷期间, 日军当局为了愚弄与控制在皮靴下 的印华人士,曾发行"婆罗洲新闻"报纸,宣扬什么"大东亚 圣战"的胜利?什么"共存共荣"的鬼话连篇,但是,人们却 从其新闻资讯的字里行间, 在战事动态的风云中, 寻觅联军大 反攻的炮声与信号弹. 当我见到日本海军,在太平洋的中途岛,遭到美国海空军 的致命打击, 全军覆灭这一条大好新闻时, 心里感到非常振奋 和高兴,好似看见了联军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1942 年6月5日至 6 月13 日, 美、 日在中途岛海域, 打得 很激烈很精彩, 可说是"天助我也" , 日本海军著名的"苍龙" 、 "加贺"、"赤诚"、"飞龙"号等四艘,被美国海空军,从 加里佛尼亚和夏威夷驶出进行围剿,打得落花流水而被击沉, 葬身太平洋的滚滚波涛中, 全军覆没, 这是太平洋战争的奇观. 从而挫败了日本海军的骄横气焰, 包括所罗门群岛的日本 海军.兵败如山倒的海军部队,登上西婆罗洲,接替了日本部 队的占领. 西婆罗洲的百姓,起初以为海军官兵的素质较高一些,文 明一些,却不知它正相反,实质上,比陆军部队官兵更坏、更 阴险、更诡计多端、更毒辣…… 34 1942 年8月份, 日本海军刚接替陆军的占领, 便着手大逮 捕、大屠杀的阴谋和行动步骤. 9 月初, 便在坤甸开始进行抓人的序幕, 先是在半夜三更, 抓走一些曾为荷殖政府工作的公务员, 如华人甲必丹, 大部分 是印尼人与荷兰人等, 据陈正祥回忆, 他们一家也莫名其妙的 被抓走,有他哥和父亲,他父亲嘱咐他,什么也不要说,一问 三不知,在牢狱里只有他哥被挨打,过了几天才给予释放. 笔者曾接到郭怀章兄(已故),在"日寇的魔爪下,亲身 经历被抓的磨难与逃亡"的回忆录,有详细的描述附在后边. 日本海军代替陆军,刚刚换防便对西婆罗洲,施行所谓还 政于民的"民政策略" , 把原"治安维持会" , 改为"统制会" , 把一切施政方针,限定于统制范畴,即文化统制,粮食统制, 更加变本加厉地压迫沦陷区的平民百姓. 日军大权在握,便把燃油、粮食、烟草、食盐、白糖主要 生活日用品等,统统实行定人定量的分配售卖制度,实际上, 就是摸索逃亡人士的动向与所在地, 以便准备大逮捕的阴谋计 划. 同时,为了对面西婆罗洲的丰富资源,进行掠夺而在各地 开设了"三菱"、"三井"、"野村"、"佳友"、"南洋仓 库" 等株式会社, 在道房日军占用华人林木荣的家屋, 作为"佳 友株式会社"的办事处. 西婆罗洲的株式会社,大量搜刮民间的铜、铁器,也开掘 西婆罗洲的丰富矿藏. 据邦戛的赖石蔡的回忆:当年, 他跟随 小伙伴到邦戛海口码头上玩耍, 看到库房前空地上, 堆积了约 有五、六米高的矿砂,孩子们都好奇地捡几个"石头"玩,有 的爱不释手,把它装进衣袋或裤兜带了回家,过了几天,凡装 35 过"石头"的衣袋,几乎都被染上了铜锈,而且破裂,人们心 中感到很纳闷,也说不出其所以然来. 事隔多年,赖君回国求学,懂得对矿石冶金的分析,接触 铁矿石的机会多了,才找到答案,原来二战时期,回忆在邦戛 码头见到的"古怪石头",都是品位很高的一种矿石,以制造 战争武器的优质原料. 日军还强迫居民奉献黄金、 钻石首饰等, 以表示对"天皇" 的"效忠". 在极其严厉的管制下,百姓的衣服,用的被褥,经过日夜 风雨的消磨,渐渐地旧了破了.补了又补;人们戴的帽子,用 的浴巾,穿的鞋子,渐渐地成了居民们的奇货. 晚上没有电灯,原先电火局的机器、已被荷军撤退时破坏 了,各户人家只好点燃昏暗的椰油灯,油灯的乌烟,使屋里像 烟熏一样地把墙四壁都熏得黑黝黝了. 当时,百姓的食用糖,不是白砂糖,而是就地取材,用椰 花与水,熬煮而成的椰糖.烟,当地叫"罗苛草",掺些本地 烟叶,找些薄薄的纸,用手卷成烟支,抽起来淡泊无味,但胜 于无而满足瘾君子嗜好,飘飘然兮梦神仙. 汽车与摩托艇用的燃料, 是用当地橡胶熬煮提炼制成的树 胶油,行驶起来"哗哗!叭叭!"地响,远远都能听到其声, 行驶速度慢悠悠兮,像乌龟在爬行,而且还时时地抛锚,靠河 边修理. 因为缺少大米,居民们每日食的是木薯,玉薯黍掺以少许 的大米煮成, 吃时拌以辣椒或一片咸鱼的"杂拌饭" 或"杂拌 粥",在当时可算是美味佳肴了. 粮食是被日军严格统制,进行少量配给的,如果有人敢从 36 外地私运粮食进华埠来,一旦被日军发现,被抓到,必会遭到 日军的一阵拳加脚踢, 残酷毒打, 粮食被没收, 人被投入牢狱, 死路一条. 洗衣服的肥皂,已没有苏打原料制成的了,但天不绝人之 路,岛上的居民,很有智慧地利用当地的天然资源,即以椰树 皮烧焦成灰结成一块块椰皮,加白灰,加椰油,慢慢地提炼, 终于制成肥皂, 解决了居民生活上的需要;这种肥皂奇品的出 现, 成了西婆罗洲盛极一时的战时工业品, 它不仅供给满足本 岛居民洗涤之用,还远销外岛…… 在西婆罗洲南部,原先是偏安一隅的道房,由于日军派来 海关官员,实际上是日军驻道房的"太上皇",同时,在原荷 军的兵营,早已是人去楼空,不知何时,在人不知鬼不觉的黑 夜里悄悄地进驻了一些鬼子兵. 道房从此陷入恐怖,惊慌的气氛之中,居民们不敢再三、 五成群, 在黄昏傍晚溜大街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年青人在学校 篮球场上打球的影子消失了,在月光下,弹琴放歌的情趣,也 销声匿迹. 皮靴下的居民,不可表现出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以免引 起"文教"与"特警"的注意,我父亲在苏丹王府对面河岸的 码头,建了一间小厂,原先是让人作为酿酒的酒坊,后来因缺 少粮食的来源,粮食被管制,只好利用原有火炉,办起了简易 的肥皂制作坊,我也有兴趣参加这一作业. 这期间,日子过得很快,有一天,日军两名巡逻兵,不知 从何处突然闯了进来, 东瞧瞧西看看站在肥皂槽旁, 指手划脚, 嘴里"吱哩咕噜"不知说什么,华族工人回答的声音,稍微声 37 小,哪敢大声,却冷不防地遭到日兵狠狠地一大巴掌. 他们还大喊大叫"吱哩哇啦"气势汹汹,似是对我的警告 与威胁,给我一个下马威的颜色,当时,我只能按捺住心中怒 火,敢怒而不敢流露,感到生活在日军皮靴下的其大屈辱. 38 第一次大逮扑 1943 年2月13 日的夜晚, 在坤甸的日本当局, 以欢庆的节 目设置圈套,邀请荷殖政府,滞留下来的官员,其中:有罗米 尼(Robini)医生和夫人(她是印尼妇女会主席),有许多社 会头面人物, 有华人侨领与商贾老板, 如曾任"坤甸中华总商 会" 会长的黄业纯,有福东有限公司经理李师深, 有知名人士赖 炳文等,前往皇后戏院,原名是中华戏院,因日军害怕"中华 两字的威严而改行皇后, 可见其对中华威力的恐惧心态. 所谓 观赏节目,实际上,是磨刀霍霍的鸿门宴,"请君入瓮". 平时是冷冷清清的皇后戏院,门前冷落车马稀,这时却热 闹起来了, 被蒙蔽的"嘉宾" 鱼贯而入, 刚刚坐定, 时辰一到, 当舞台上的帷幕一拉开, 便见日军特警头目"中谷" 在台上大 声嚎叫, "吱哩咕噜!"哇啦!哇啦!" 听众听不懂不知所云, 如陷入云雾中. 突然间,有许多日本士兵,从侧门闯了进来,杀气腾腾, 刺刀上闪射着寒光, 戏院里的气氛紧张起来了, 在场的印华知 名人士,尚未醒悟过来,便全部被早已埋伏多时的日本鬼子, 一个不漏地用卡车把他们押走了. 日军接着在市区里,出动许多小分队,蜂拥出巢,到处闯 入民宅抓人,被抓的商贾老板有: 39 "开合公司的老大两捷,老二两枝,老四两保及其子顺 利; 兰香商号的三兄弟,合利、合德、合相、合德之二子道生 和炳源,其至连其仍在念书的儿子也被抓去,可谓是全家被 抄; 合丰的老五黄业德,老四黄业江,吴源隆布商的老板; 林达合的老板林翼如; 新埔头的郭恩来与其两个儿子,火添和立添. 还有坤甸原国民党的负责人,张恢元等,这是第一次的被 抓人士,据估计约有五百多人. 1943 年4月23 日, 拂晓三时, 日本鬼子出动大批人马, 乘上"老虎艇"驶往卡江三角堵,包围了卡达里雅王宫,逮捕苏 丹夏立夫,穆罕默德(sultan Syarif Mahammad Alkodrie Kadriad) 和他的儿子及女婿及其幕僚, 无论在(Kadriad)王宫内 外, 总共 60 名王室成员, 全部落入魔掌, 没有漏网的, 可见日 本鬼子险谋策划,是多么周密…… 坤甸顿时陷入白色恐怖气氛之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远在偏僻山村逃难的人们,心情同样也很紧张,都在打听,是 何人被抓走了,有多少人数? 有的人还过于天真的认为, 这只不过是日军的一种审查与 甄别过程,不是什么严重事态,还有人认为这是日军当局,一 种敲诈行为,不外乎是要钱,是一种绑票,便想方设法,找人 找内线,用钱以疏通放人,然而,花了钱也不知钱落入谁人的 腰包,而仍然是不见放人,石沉大海,没有见到亲人归来的影 子…… 同时, 日军当局也放出消息, 说被捕人士, 已押往沙拉越, 40 等审查完毕,不日便可完毕,不日便可归来.然而,日子一天 一天的过去,家里人望穿蓝天,却是"白云千载空悠悠" 有一天清晨,三、四点钟,天色朦胧,日本鬼子卡车开到 大沟唇的"达合公司" , 下来几个鬼子, 气势汹汹地拍门, "嘭嘭!嘭嘭!"声惊四邻,但达合店铺是不住人的,只留几名店 员守夜,日军见门开处,却不见林翼如,扑了个空,便气急败 坏地上车,直奔林家. 恰巧,那一天清晨,林翼如带着孩子,趁早去巴杀买菜, 见到路上行人稀少, 感到情况很不正常, 便急忙带着孩子返回 家,一到家门口,便与日鬼子相逢,有五、六个日鬼子在大声 吆喝:"吱哩哇啦" !已把屋里翻得乱七八糟, 一见林君回来, 二话没说,便连推带拉地把林君推上卡车,呼哨而去,把家里 人都吓呆了,家里人无不担心与牵扑,无不感到深沉的悲 痛…… 41 道房阴云日军在西婆罗洲,筹划已久的大逮捕,开始了,道房当局 也在举办欢庆节日期间, 在政府机关前的广场上, 搭起几座简 易的亚答屋, 作为群众的娱乐场地, 有咖啡茶座, 有音乐播放, 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吸引居民的参加,非常热闹. 我父亲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也随着友人一起玩走椰 子的游戏, 就是人在一颗一颗排列着的椰子上, 类似走钢丝的 比赛,看看谁走得快. 我父亲的身体,体格健壮,高大体重,走在椰子上面而摇 摇晃晃,一不小心摔倒了,大腿压在椰子突出的尖头上,损伤 严重,站不起来而被友人们抬回家. 我们见了都吓呆了,全家人都扶持着父亲,安排他躺下, 感到非常惊慌和难过,不知所措,我看着父亲的痛苦脸孔,心 如刀割:我们焦急地请来大夫抢救, 按摩和敷药, 经大夫的检 查, 得出鉴定是我父亲的臀部与大腿之间的骨骼神经, 严重损 伤,需要安心治疗,才能痊愈与复原,这造成了他后半辈子的 残疾,需要用两枝拐杖的扶持,才能慢慢一拐一拐地行走. 话说在这日军的所谓"欢庆节日",人人都需有所表示 "太平景象",都必需参加活动,不然便会引起文教与特警的 鹰犬之目. 42 我家离游乐场不远,我们有几位在一块儿打网球的成员, 也去游乐园中的咖啡茶座聚会聊天,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后来才知道是文教的走狗, 为虎作伥的败类. 不请自来地加入 我们的聚会,以示同欢庆,我们毫无警觉,这是日军大逮捕的 前夜,日军军营已经磨刀霍霍,刺刀已经上膛了. 我父亲在家,卧床养病的某一天下午,在道房的日本海关 关员,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太上皇,突然骑着自行车,亲自到 我家来,看望与慰问我父亲的伤残病情,他登门见到我父亲, 确实是躺在床上, 而且还不时地呻吟着不会说话, 他对我父亲 说了几句"吱吱喳喳"的日本话,我在旁边站着,没有人听得 懂日本官员, 在说些什么?他也感到没趣, 就虚伪地装着友善 面孔,骑上自行车,从原路回去了. 我们一家人,心里都感到很纳闷,不知何处春风吹,不知 真情的慰问, 还是假惺惺试探?葫芦里不知装些什么药?令人 猜摸不透而坠入五里去雾中…… 翌日,即第二天清晨,居民们还在甜蜜的梦乡里,我们家 是临河边,河面上雾气阴沉沉,由远而近地传来"嘟嘟!嘟嘟!"摩托艇的机器声,汽艇的螺旋桨掀起浪花朵朵,波浪冲 击着沿岸的木排,发出碰撞的巨响,这是不同于平时的声音, 大街上也传来了,卡车横冲直闯的嘈杂声,被吵醒了的居民, 大家都感到情况不妙, 只能偷偷地从窗口往外看, 静听卡车的 动静,这是异于平常的动静,人心惶惶而坐立不安,心里想一 定出大事了,估计是日本鬼子出笼抓人啦! 人们在家里静静地待着,也不敢出门,很快便传来消息, 证实:那一艘汽艇是驶往道房苏丹的官邸, 一伙刺刀上了枪的 43 鬼子, 杀气腾腾地冲进官邸, 把苏丹帕那伯汉(Panembahan)及 其兄弟与家属包括佣人全部都抓走了, 只留一位不在官邸住的 远方亲戚(海关职员). 接着华埠大街上, 如惊弓之鸟的居民, 听到被抓走的华人, 有: 华人道房官员房老大 在海关工作几十年的黄阿五 "志合号"老板张阿臣 商店老板李汉元(李清安的二哥) 人们叫作咖啡祥的张阿祥 林木荣 老师王文豹 鬼子还渡河,抓"文合号"的朱华(忠勇) 朱秀菊的父亲…… 居民们听了这丧魂落魄的消息, 心头上感到似有"乌云压 城城欲摧"的感觉. 在乌云密布的笼罩下,居民们生活在那种恐怖、紧张的气 氛中,惶惶不可终日,我们在一起打网球的成员,几乎全部被 抓走,只剩下林勇南,原华校校长因有事到坤甸,当时他不在 道房而幸免于难,还有林潭美和我, (当时念过中学的人,也 被视作危险分子)是漏网的幸存者. 几天之后,我和林潭美骑上自行车,行程八十多公里远, 到一个偏僻的山乡小镇.勿律述(Sukadana)住在林潭美的叔 父家,暂时避一避风声鹤唳的追扑. 44 勿律述是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 村,人影稀疏,清静幽美,简直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每天清晨,吃过稀粥,我们便出门到海边,划着小舢舨到 附近的小岛, 在树阴下垂钓, 真似"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的境地, 海浪轻轻地抚摸着椰子树下的沙滩, 微微撞击的音符, 真似一曲优美的乐曲,令人陶醉. 林潭美谈起他在新加坡, 当日军从马来西亚过河登陆入城 后,经历那一场检证大搜查,三天三夜的挨饿,一层层的铁丝 网, 就是鬼门关, 回想起来, 心有余悸, 面对眼前的大海风情, 就象是在梦乡里. 我们有时候,也能钓上几条小鱼,带回家添做饭桌上的佳 肴.晚间月明星稀,海边上的椰影婆婆,又有几处忽明忽灭的 孤灯,在闪烁,万籁俱寂,远处还隐隐约约地传来海浪清唱的 小夜曲,实是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 在勿律述,虽然环境优美,不闻天外事,是比较安全的, 也没有日本鬼子的影子,但毕竟是他乡人家,也不宜久留,当 日军大逮捕的风声稍停,家里便来信,催我们回家,当年我们 年轻,风华正茂,骑上自行车,行程八十多公里一日还,风驰 电掣,没有丝毫感觉累. 回到还道房,我只好待着每天去原码头旁的小工厂,整日 无事等闲渡. 45 第二次大逮捕 夜沉沉,雨潺潺…… 1943 年9月(阴历 8 月13 日),在这明月当空的中秋夜, 日军在西婆罗洲, 又再进行第二次大逮捕, 覆盖面更为广泛了, 波及华人中小企业的"头家"与商店老板,如"庆利商号"的 店主黄赞成等. 坤甸"兴合有限公司"的老板林时亨(名福元),曾任坤 甸中华商会会长和西河公所(林氏)总理;儿子林金泉,曾任 战时临时救护队队长. 自日军对坤甸大轰炸之后,人们纷纷逃荒到偏僻山村,林 时亨却坚持要留下来,处理店里的一切事务. 1943 年*月*日, 日本鬼子到兴合要抓林时亨时, 其侄子林 长泉,挺身而出,冒名顶替,被抓去而罹难. 这种以假充真,却被狡猾的日本鬼子识破,便气急败坏地 又来"兴合".却与林金泉不期而遇,狼狈的鬼子,大声地问 随行的走狗: "这是什么人?" "是福元的儿子!"鬼子听后便示意,把他们一起抓捕, 可怜两代人,便无辜地落入鬼子的魔爪,一去不复返矣!! 46 被抓的对象,身份层次已由巨富,名流,降为中小业主、 普通百姓和妇女,还有一些不见经传的人物. 如:有一位男青年,名叫卢兴俊,因曾在坤甸荷文学校读 过书,每天清晨喜欢跑步,锻炼身体,很少与人交往,沉默寡 言的人,也被抓走. 另一位文化程度很低,可说没有文化,最普通的无名小卒 叫丘源远,他平日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常常在白桥头的咖啡 店里和人聊天, 可能是言谈不慎, 被人陷害或诬告而被鬼子抓 走. 有一位妇女,绰号叫"大眼",平素没有什么异常活动, 很老实,只因她曾与一位荷兰人同居,当作情妇,也莫名其妙 的被抓走,可说是人人皆是岌岌可危矣! 林吉才的大儿子,我们叫"大弟",他原在新加坡念书, 沦落时, 曾经亲身经历和亲眼目睹, 日军在新加坡实施检证时 的大逮捕,大屠杀的暴行. 他为逃离张牙舞爪的虎口,冒险搭乘一小帆船,艰难辗转 地回到坤甸,满以为可以平安地渡过战争岁月,同时,也与一 位女士订婚,万万没有想到,刚刚逃出虎口,却又落入豺狼利 爪中,被抓走. 在道房,原华人房老大的秘书,房老大被抓走后,由他代 理老大的日常事务, 他刚刚举办过新婚茶会, 想不到日本特警, 也把他从家里抓走,新婚燕尔,未渡蜜月便成了新婚别,新娘 是房瑞珍,悲乎! 距离坤甸二百多里远的山口洋,日本特警马不停蹄,也迅 速进行大逮捕, 抓走了山口洋中华商会的侨领, 皇后旅馆的主 人成世禄. 47 西婆罗洲原荷印反日同盟会领导黄春枝. 华侨爱国教师、吴钧华、陈文福、林春明、古保(宝)昌, 还有商人刘伍添、林瑞粼. "南记商号"的股东黄庆丰、黄庆春两兄弟等. 在内陆偏僻的小镇东万律,日军特警的血手魔爪,也不放 松,抓走了陈荣盛、陈荣昌、蔡玉明、蔡玉和、冯灵芝、冯英 汉、冯汉东等人. 据估计约有一千多人,在第二次大逮捕中蒙难. 48 盛邦风波在盛邦小埠,民间房宅是建造在河边的木材结构建筑,两 岸各自一字排开,同时建一木桥横跨河沟,便把两岸的房宅, 连接成一座很有特色风光的小埠, 就像在中国南方, 富有水乡 的景色. 太平洋战争时期,坤甸荷军撤退时,有一批后备队逃到盛 邦, 在老前辈林国盛君修建的店铺住宅前的小码头, 驾起了机 关枪,装腔作势;被日机发现而进行狂轰烂炸. 国盛君毕生劳碌,辛苦创业而遗留下来的店铺住宅,那些 用巴隆山下的木料,筑成的家园,被日机的燃烧弹击中,引起 烈焰熊熊的燃烧,火光映红了巴隆山脉,顷刻间,把国盛君数 十载经营与生活的家业, 化作一片废墟, 损失惨重, 令人悲愤. 这是继坤甸于 1942 年12 月19 日, 遭到日机狂轰烂炸, 血 染老埠头的惨剧之后, 又一幕惨剧, 是日军对西婆罗洲人民犯 下的罪证. 当年有一些从坤甸来的逃难者, 一下子使沉睡多年的小镇 也热闹起来了,不过此景不长,日本鬼子接着也追了上来,抓 王清香,挨家挨户的搜查,使得居民们心慌意乱,提心吊胆. 王清香被日本鬼子列为重要抓捕对象, 是因王清香在荷印 时期,是志愿军的少尉教官,也是华校的英文教师.因我父亲 49 认识他,故我也见过.他曾骑自行车到道房,可惜日本特警追 扑得很急,他没有久留,便返回盛邦. 盛邦处于紧急状态,日本鬼子"中谷",带领儿名警察驻 扎盛邦,诱扑王清香,请他当"古买"(Kumai)配给主任, 月薪八十日圆,以安其心,并命他明天前往领薪,王清香在生 活极度穷窘的压力下, 只得接受这一差事, 其实也不得不接受. 日本鬼了布下了天罗地网,于是夜九点便开始进行搜扑, 从上街而来,可能南云已被抓,还有刘天河、刘天富也被抓, 刘天河还是学生身份,他原在新加坡念书的,经历了新加坡、 验证大检查的鬼门关, 后搭帆船回来, 真是脱离虎口却落入狼 穴,一去不复返. 除夕之夜一时左右,人们都听到王清香住处,有日本鬼子 的吆喝嘈杂声,接着响了一声枪响,王清香跳河泅水跑啦.几 天后,日本鬼子为这次失手没有抓到王清香,大发雷霆,于是 召集盛邦全镇居民训话, 并限定在十五天内, 如不将王清香交 出来,必将全镇烧光,并射杀全部居民,当时还摆上一架机关 枪,摆起扫射的鬼态予以示范.日鬼子这一招,就如日本侵略 者在中国被占领的农村,施行"杀光、烧火、抢光"的三光政 策,非常狠毒,把一些在场听取训话的居民,都被吓得魂不附 体,个个都战战兢兢,奉命天天到树林里,寻找王清香. 日本鬼子还找几个人,进行迫供.郭素云不知何故也被找 去问话,追问王清香的去向?鬼子还捡了一根居民窗户的铁 条,穿夹她的手指,一问三不知,鬼子便用力一压,痛得她似 感到利箭穿心的剧痛,死去活来,被迫供折磨了一阵子,放了 回家,可怜手指被压得伤痕点点,泪下如雨…… 日本鬼子布下天罗地网,居民们被迫得配合搜查,一见有 50 生疏的陌生人,都必需盘查,汇报.当年郭武坚先生一家,逃 难到此地,东藏西躲,心神不定,也怕被人误认自已是王清香 而被抓,真是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不久"王清香" 被迫得走投无路而被抓, "中谷" 等鬼子, 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盛邦. 51 月黑风高杀人夜 日本鬼子利用卖身求荣的汉奸、走狗,暗牌刺探,搜集线 索而通风报信, 凡是在地方上稍有一点声誉和影响的人士, 哪 怕是逃亡至偏僻山野, 都被列入黑名单, 在鬼子进行大搜扑时, 都被穷追猛赶地一网打尽,很少有漏网的. 据黄新聪回忆,当时已逃难到老港的某一天,突然传来令 人惊讶和不安的消息, 说市区内的码头与交通要道及商场, 到 处张贴着捉拿"敌国间谍黄诗群的布告, 居民看了都摇头不知 晓是谁?日本走狗也四处乱嗅…… 原来是他父亲黄振茂,早年在厦门集美学校,读书时用的 "书名",父亲从不参与政治活动,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怎么是"敌国间谍" 呢?原来父亲三十年代初, 在厦门集美学 校时的一位同学,后来参加了国民党的情报机关,二战时期, 被派到盟军太平洋战区工作, 不久前在新加坡被捕叛变, 供出 他准备来坤甸,找老同学黄诗群,帮他开展工作. 好在父亲在坤甸,一向只用黄振茂的名字,他的出生证, 户籍等证件,从未使用过"黄诗群"这个书名,除了亲威、友好,社会上很少有知道黄诗群是我父亲,尽管如此,家里人还 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鬼子抓人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双管齐下.在陆路上,鬼52 子在半夜三更,人们还在甜香梦乡,日军便像黑夜里的魔鬼、 夜叉,在预先计划好的人家与路线,摸透熟悉之后,便采取乘 人麻痹不防而突然袭击,包围的方式,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 来,穷凶极恶地露出了狰狞的牙,"吱哩哇啦"地大声叫嚷, 屋里许多人都被吓呆了, 鬼子二话没说, 便动手用麻袋或枕头 套,套在无辜人的头部,又用绳子反缚其双手,便连推带踢地 带出门外, 塞进早已等待多时的卡车里 (人们称作"老虎车" ) , 便扬长而去. 在水路上, 鬼子群乘摩托艇, 在河上行驶掀起水上的波浪, 撞击两岸而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 人们听见这种鬼叫声, 赶紧 把挂在"兰亭"上的衣服等,紧急的收起来,平时鬼子的摩托 艇一出动, 几里外就可听到马达声时, 居民们也派出机灵小伙 子轮流值班, 一听见远处有摩托艇的马达声, 便赶紧吹响哨子, 大家闻声, 立刻醒觉起来, 熄灭煤油灯!大家便往屋后橡胶园 茂密的灌木林里隐蔽起来, 等鬼子兵发觉是空屋而离去, 摩托 艇的马达声,渐渐消失,大家才惶惶然回来. 在这"月黑风高杀人夜" 里, 由远而近的"老虎船" 或"老 虎车"的机器声,打破寒夜漫漫的寂静,也震动了人们家里的 安宁. 人们有的在睡梦中惊醒,有的人根本就睡不着,都在提心 吊胆地倾听,黑夜里的风声草动,尤其是尚活着的狗,汪汪不 止的吼吠声 (日军早已明令禁止民间养狗, 为了他们夜里出动 抓人的方便) , 这时人们都心惊胆吊, 无奈地叨叨的念着:"大 伯公保佑!" "上帝保佑" 祈祷着:求求"老虎车"、"老虎船"千千万万别停在家 53 门口,"阿门!"…… 日军在西婆罗洲的大逮扑, 就像层层乌云笼罩着卡布阿斯 河.流水在呻吟,在低泣,善良的人们,食无味、睡不香,坐 卧不安,如生活在风雨飘摇中…… 日军宪兵队长叫中谷,凶残恶极,狡猾多端,心如蛇蝎, 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策划、 率领指挥每一次的大逮扑行 动.他常与部下的黄冈(即民教文化特务)等,结伴同行.随 时随地闯入百性的店户与往宅,两眼睁睁,东张西望,就像猎 狗到处嗅嗅,寻找心目中的目标,如遇着不常见的生疏过客, 必然详细询问其住址和职业,挖根问底. 有一天,老潘在路上,偶然遇见小学时期的吴老师,寒暄 几句, 无不怨声载道, 吴说:"我自知处境危险, 得赶紧躲开, 避之远远" . 简短几句话后, 便匆匆地分手, 他躲进"沙里勿" 附近的深山里. 但不出几天, 吴老师又复出来对老潘说:"家 里有老母,妻子儿女要吃饭,没法躲."此后再也见不着他的 影踪…… 必需出来找活干, 挣钱养家. 然而善良居民为了生活所迫, 出来到市区摆摊作个小买卖, 如果落入鬼子魔掌中, 如进入阎 罗王的鬼门关,或十八层地狱,只有死路一条. 居民们为了生计, 不得不要到市场活动, 在路上来去匆匆, 都不愿碰上鬼子,狭路相逢,便会急得冒出一身冷汗,同时害 怕"探子"的跟踪,便需左右瞧瞧,如远远遇见鬼子,便需退 避三舍. 但是,在日军皮靴下生活,难免会遇上鬼子的走狗,如果 与鬼子的走狗接触多了,就需警惕了,如果躲避不及,无缘无 故的逮扑厄运,就将临到他身上,便再也见不着其身影. 54 老潘的几位友人, 就是莫名其妙地被抓走的, 一去不复返, 如老板的儿子,顶替他老爸掌管店里业务,碍于业务,有时不 得不与鬼子周旋,店户不开业不行,开了店,就必然会受到鬼 子的光顾, 实际上是无休止的纷扰, 不久也逃不脱鬼子的魔掌 而被抓了,留下新婚燕尔的娇妻和遗腹子,悲守新房空对月, 泪如雨点落纷纷…… 在坤埠哈夷多路中段,一块空旷的地方有一位咖啡摊小 贩, 在此处却下担子, 摆了几张凳子, 卖咖啡谋生, 收入微薄. 也常招来几位常客,难得偷闲无所事事,来此围坐,喝咖啡侃 大山, 谈天说地, 婆婆妈妈, 悠闲自得度过这种情景是平常的. 有一天中午,老潘路过此地,忽然看见有两辆摩托车,驶 了过来而刹了车,只见为首的"中谷"急忙地下了车,气急败 坏地走近咖啡摊,便拾起咖啡小贩,挑担子用的木竿,不问青 红皂白,便"必必叭叭"地向小贩身上打去,小贩对突然袭击 的当头棒,躲避不及,被打得站稳不住而倒在地上,就像一颗 大树的倒下,另外两个特警,也用皮靴,像踢皮球那样地狠踢 小贩. 这么凶狠的棍打脚踏,三两下便把小贩活活打死了,可怜 小贩尸首横在咖啡摊前,鲜血染红了空旷的场地,"中谷"特 警等才罢手,才上车,扬长而去. 当时,在路上周边的一些过客都被吓呆了,呆呆地不敢动 一动, 看了出生以来从未见过那么凶狠残忍地把人活活打死的 现场,心里都感到非常恐慌,全身皮肤都冒出了疙瘩,感到不 寒而溧…… 事后,听人们传说,是小贩在与人闲聊中吐露过一句对日 军的怨言,恰巧被汉奸走狗听见而汇报给特警,可怜小贩,便55 遭此杀身之祸,真是偶语弃世,惨绝人寰. 日军"中谷"狠毒凶残的臭名,便这样传开了,"中谷" 臭名远扬,令人闻声而逃之夭夭.在那漫漫长夜,如果有哪一 家的小孩,闹得啼哭不停,吵得全家不宁,当母亲只要恐吓一 句:"别哭,中谷来了!"小孩即被吓住而停止了哭声,乖乖 不再闹了,可见"中谷"这一咒名,就是魔鬼,就是夜叉,就 是刽子手. 56 慰安妇在坤甸的日军, 嗜血成性, 也没忘记猎色女人, 践踏妇女, 当局还在原荷兰商号"罗备丹" 大公司仓库的大院内, 设置了 "军人慰安所".有许多被迫、被骗的女人,充当慰安妇,关 在所里. 管理该所的爪哇人,名叫"阿利罗宗",此人曾多方设法 费尽心思, 为了讨好鬼子, 还从外地拐骗一些妇女, 迫良为娼, 诱作慰安妇,供日军士兵糟蹋,蹂躏,发泄兽欲. 我们不妨翻阅日本最具权威的一本辞书,日本语辞典, "广辞苑" 它是如何美化慰安妇是随军到战地部队, 慰问官兵 的女人的.实际上,慰安妇是被迫为日军提供性服务,充当性 奴隶的妇女,是日本军队专属的性奴隶. 日军官兵对慰安妇, 有一个极其轻蔑的呼叫, 叫"P" . "P" 是英语 Prostitute——"妓女"的第一个字母,直呼"慰安所 "为"P"屋,从日军官兵对慰安妇之称呼,其恶毒和侮辱的 字眼上,我们便清楚地了解与认识慰安妇的实质. 日军还把坤甸的一所氏族会馆(这是华人同宗,办理丧葬 的会所) ——西河公所, 在日本大轰炸时被炸坏的门前走道装 修好,把会馆装饰成跳舞厅.那个时候的坤甸居民,尚不懂也 不会交谊舞, 这纯粹是日军当局的一种骗局和圈套, 日军以引 57 诱或威迫那些无奈也无能力的女人, 出来伴舞, 在音乐的靡靡 之音中,鬼子的洋相百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后进一步的搂 抱怀中,逼迫女人乖乖就范,寻欢作乐. 日军的兽欲横流,狼烟漫道,许多女人都提心吊胆,星夜 不眠,害怕日本鬼子的突然敲门,我有一位亲戚的女儿,叫郭 慧娥,他的祖父、父亲、叔父、舅父五口人,都被鬼子抓去而 不复返. 他们一家惊慌失措,逃亡到卡江上游的小埠——新钉.原 以为这是安全地带,谁知一天深夜,人们早已进入梦乡,突然 间有一日本鬼子,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跑到居民住宅里,猛 烈敲打居民房的大门,"啪!啪!啪!"拍个不停,因夜深人 静,声音非常响而震动了小埠. 她们一家,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吵醒,非常害怕而逃到木 屋的地板底下,龟缩着不敢走动,在这紧急时刻,悄悄地赶紧 派人溜出去, 寻找当地的村长, 赶来劝阻与扶走这一语无伦次, 装疯卖傻的醉鬼, 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据知凡是驻有日本鬼 子的地方,鬼子半夜三更,随时都有"醉"闯民宅,是司空见 惯的事. 如狼似虎的日本鬼子,是到处寻花问柳,扰得人心惶惶, 不少姑娘便把飘逸的秀发剪掉,修成短发,或女扮男装,暂作 深阁梦女人,不敢随便出门与抛头露面. 有些人家,趁女儿婷婷玉立,花秀年华之时,当父母的为 自己的女儿及笄, 千方百计寻找如意郎君, 同时打破坤甸华族 的婚姻传统,什么潮洲人与客家人不联姻,不谈婚嫁,什么门 58 当户对也不提了, 而是早日找到乘龙快婿, 以了结父母心头上 的一块病痛,让女儿早作他人妇,省得被日本鬼子碰见,而引 来蜂蝶乱飞的灾祸. 在道房的日军头头,都找本地妇女,充当压寨夫人,不然 任色鬼乱窜自找女人,地方将是天无宁日了. 在道房,我在轮渡码头边的肥皂厂工作时,曾亲眼目睹日 本色鬼,经常到厂对面的一间民宅,因那一家有一未婚姑娘, 稍有丰姿丽色而使鬼子神魂颠倒. "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鬼子三、两天登门入室,霸 占民女没商量,风狂雨暴声声哀,不幸的女人哪敢抗拒,还深 恐连累全家老小而遭殃. 日军在坤甸还经常欺骗居民,选二、三十名印华少女,前往"拉持越"参加歌泳比赛,一去便毫无音讯了. 到战争结束后,活着的女歌手,回到坤甸老家时,令全家 人非常惊讶,简直认不出来了,当年,曾是豆蔻年华的青春少 女,而今,都是面无血色,百病缠身,人老珠黄矣! 实际上,她们是被日军拐骗到沙挂越,去充当日军的慰安 妇,过着那种被糟蹋被摧残,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慰安妇,骨瘦如柴,有气无力,血泪如雨恨难消,滴落在 卡布阿斯河的浪花上,在激响,在控诉.…… 59 第三次大逮扑 1944 年1月23 日秋, 日军又进行第三次大逮捕, 在这月黑 风高杀人夜的卡江畔, 在度日如年的漫漫长夜里, 日本鬼子的 皮靴声, 急促地在大街上行动的鬼魅魍魉, 伴随着不知何处沿 江活着,在低呻着的流浪狗的吠声,在卡江两岸回荡. (日军 早已明令禁止民间养狗,为了他们在暗夜里,抓人的行动方 便.) 在这夜长梦多的西婆罗洲,多少难眠的百姓,每当听见从 远处传来的汽艇或卡车的嘈杂声, 全家人便坐卧不安, 就会感 到心惊胆跳,又不知谁家亲人,被日鬼子抓走了,真有:"夜 来风雨声,花落是多少?"的感叹. 这时期,日本鬼子逮捕对象,已没有什么层次和标准了, 心血来潮,随心所欲,尤其是丧尽天良的汉奸走狗,他们为虎 作伥,无事生非,为了报仇,编造"敌情"而带路入港,任何 人都有随时被抓走的危险,使得人心惊恐,皆岌岌可危,惶惶 不可终日. 第三次大逮扑的人数,比前两次都较多,如在华人社会比 较活跃的人物黄农溪, 潘荣基的亲人辛美松 (曾任坤甸移民厅 的公务员),辛美河,还有印尼土著苏丹、酋长、村长、头人 等, 许许多多不知其名与姓的被害者, 据估计约有 1 千五百多 60 人遇害. 值得一提的是坤甸有一杰出女子,名叫宋竹清女士.宋于 1919 年毕业于德育女子学校, 是年回中国升学, 在南京第一女 子师范学校,上海大同大学英文专科毕业后,返回坤甸,1930 年起,历任德育女校校长之职. 宋校长大力宣传女人教育之重要,打破"女人无才便是 德"的旧传统道德,而使坤甸女人,走出家门,到学校读书的 风气兴起,女子接受华夏文化的熏陶,才形成普遍的气候. "七七抗日战争, 是全民族的战争, 身居海外的华人华侨, 无不全力支援,风雨同舟,坤甸华社也是积极行动起来,有钱 出钱, 有力出力, 每月由各学校与校友会, 演剧献歌筹款两次, 宋校长挺身而出,组织妇女服务团,被选为团长. 妇女服务团,也就是妇女会,举办推销义卖,剧场服务, 以及每逢纪念节日, 卖花义捐等活动, 该团在宋校长的率领下, 都热心参加活动, 可谓是一支朝气勃勃的娘子军, 真有巾帼胜 须眉之慨,得到华社的赞许和敬重. 坤甸落入日鬼子的魔爪下, 宋校长逃难, 隐居于"淡巴渊" 港,当时的伪统制会,为献眉求荣,曾下令坤甸妇女,从事做 纸窗花义卖,唱歌伴舞等工作,以协助与慰劳日军,而又凭借 日军势力,威迫宋校长担任伪职. 然而,宋校长深明国家正气,民族大义,极力为辞之,大 义凛然,拒不从命,即遭奸人怀恨在心,在日军大逮捕,大屠 杀的长夜里, 于1944 年3月25 日, 遭日警备长派特警"冈田" 与一名文教进行抓人. 原日本鬼子抓人, 是在半夜三更, 这时都在光天化日之下, 大摇大摆直接登门入室, 据凌彬记忆:"当时我还年幼, 却清 61 楚地记得,有一天早上(1944 年3月25 日)妈妈带着我在厨 房里淘米、洗菜,准备做午饭. 突然听见附近有人高喊:"日本兵抓人了!"过了片刻, 三个日本鬼子闯进我们家,翻箱倒柜,搜查照片,信件和纪念 品,摔碎许多茶杯和盘碗,这时妈妈预感自己可能被抓,便让 我立即从后门逃往亲戚家躲起来. 接着,不出已料,她被日鬼子押走了,在途经附近的咖啡 店时, 妈妈寻得机会, 请店主阿婶转告外婆:"孩子们长大后, 一定要回唐山(祖国)去!"外婆上街买鱼、肉回来后,看到 家里一片凌乱,凄凉的景象,发现她爱的女儿(宋校长)不在 了,听了邻居们悲愤的诉说,她哭成泪人,几次痛苦地昏迷过 去,此后,外婆和我,每天都盼望妈妈回家来…… 宋校长,一身忠烈,英勇就义,终年才 42 岁啊! 卡江滚滚水长吟, 此恨绵绵无尽期…… 62 风雨如晦特警抓人,便特意选择人们在欢度喜庆节日时,尤其是华 人过年(春节),除夕之夜,采取行动下毒手,往往使人躲避 不及而落入魔掌. 除夕之夜, 家家都有摆宴聚餐的习俗, 人们往往放弃警惕, 是鬼子伺机行动的大好时光.预计抓人易如翻手,万无一失, 所以除夕之夜,在日军血腥统治下却是灾难之夜. 我有一位远房表兄,郭怀章(坤甸甲必丹的小儿子)就是 在除夕之夜,从卡江上游的避难区,赶回坤甸的老家看看,他 曾在新加坡,经历过日军验证大屠杀的劫难,头脑比较冷静, 从外地抵达坤甸时, 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在友人家里暂时寄 住,以观动静,正是这一夜,日警出动大批人马,如临大敌, 把其家包围得水泄不通, 直接闯进其家里, 把其兄郭怀添抓走, 因他没有回家,不在家里而幸免遇难,天一亮,便从友人家, 急忙返回卡江上游, 事后每当提起那一夜的惊险, 仍然是心有 余悸呢?! 在邦戛有一位于 1940 年从广东汕头来的郭图声,曾因积 极参与爱国华侨的筹款义演, 颇受好评. 在日鬼子大逮捕期间, 考虑到无人不识君的邦戛, 自己是躲不过日走狗的嗅觉, 而避 居三发,得到一个短暂的安定生活,并娶妻生了个女儿,可汉 63 奸走狗还是没放过他. 虽然他已改名换姓,但还是被走狗,从邦戛嗅到三发,郭 老师不得抛下妻儿, 再避到斯古拉, 本想从那儿越过边界到沙 拉越,然而,边界的哨兵,戒备森严过不去,只好在斯古拉暂 留,那里有曾广勋照顾,但汉奸走狗,还是嗅到而追了上来, 看来是无处逃了. 为了保住生命, 唯有装疯卖傻, 整天疯疯癫癫, 语无伦次,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穿着肮脏破烂的衣服,在街上溜哒或在 垃圾堆里捡东西,然而,汉奸走狗在附近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走狗在观察郭老师是不是真的疯了! 郭老师非常惊惧,也很机灵,只得发疯得更加逼真,随地 躺睡,也不洗澡,就这样把汉奸走狗给瞒骗过去,走狗认为这 是废人一个, 没有讨功领赏的价值而放弃了跟踪. 使得郭老师 能平平安安地熬到日本投降,成了战乱中的幸存者. 夜色无边, 灯光微弱, 当日鬼子突然气势汹汹地闯入民房, 直接冲进队室抓人时, 一句话没说便迅速动手, 非常熟练地把 大床上的枕头套, 取下来顺手套在无辜者的头上, 使其见不着 四周的动静,家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和被眼前的情景,吓得 目瞪口呆, 还未醒悟过来, 便听见:"哇啦!哇啦!……的鬼 叫声,便见日鬼子吆喝着把亲人抓走了. 风雨如晦,风声鹤唳,日警到处任意抓人,有一位老老实 实的小商人,平时待人处世胆小如鼠,不知怎么回事,被阴差 阳错地抓走,张冠李戴地被逼供,经过严刑拷打,逼迫他承认 "某某人就是他",他矢口否认,这是天大的冤枉,这本来就 不是他啊! 后来,所谓的"真正的他被抓到了,小商人才幸运地被释 64 放出狱, 但是, 他在狱中已被打断了几根肋骨, 伤势非常严重, 且已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回到家里,经过多方抢救,也不见 起色,熬过几天,即大量吐血而归天去了.他的妻子想不开, 谁就能想得开呢?痛不欲生, 成天哭得死去活来, 身心受此沉 重的打击, 不久也变成神经分裂而疯疯癫癫了, 真是祸不单行 的人间悲剧. 日本特警抓人的手段,还很狡猾和奸诈,有欲擒故纵,引 蛇出洞,诱人自投罗网的毒计.如有天真善良的居民,轻信了 日本的通告, 劝说战时坤甸印中人士, 临时组成维护治安的志 愿队成员"投案自首"或"悔过自新",那就上当了! 有的志愿队成员,怀着天真浪漫的梦幻,从郊外躲藏之地 出来陈述: "在荷印撤离坤甸之前,曾经参加过当地保安团,在各街 道上巡逻,维持治安,以防止出现大规模的抢劫和骚乱,并不 是反对日本军队"——当黄某某去日本军部,陈述情况时,日 军特警头目中谷"笑里藏刀,表示欢迎",还大大地夸奖: "约多!约多!"(日语:很多!很好!)还特意带领他 骑自行车,招摇过市(其实是游街示众),并放出风声说: "他经过审查之后,很快就可放他回家,平安无事的". 然而,黄某某一进牢里.便音讯全无,无影无踪了,这便是日 军诱人自投罗网的诡计…… 这时在道房,为了躲开日兵与走狗的骚扰,我父亲在距离 市区不远的郊外,土著人的甘榜(Kampung 即乡村),租借了 几亩地,盖起了一间亚答屋,以备战争情况紧急时,作为全家 人,迁来居住的避难所.让我独自一人,先来亚答屋看守,四 周都是树木野林,不见人影;我在屋旁开辟出一块小小菜圃, 65 每天日出而作, 耕耘、 翻土、 除草, 只是轻微的活动, 真有"悠 然见南山"的滋味. 夜里静悄悄,只有一盏暗淡的煤油灯,陪伴我静悄悄地聆 听昆虫与蚊子的大合唱, 我便是这样渡过, 那漫长而孤寂的逃 亡生涯. 66 "婆罗洲新闻" 日军的皮靴声扰乱了西婆罗洲的宁静,日特到处抓人,草 木皆兵,以血腥屠杀的手段,来维持鬼子的黑暗占领,强盗的 行为,就是杀人、放火,也就是日军的霸道逻辑. 许多被抓走的无辜人士,平生安分守己,不问政治,也不 懂政治,总是逆来顺受,原想忍辱负重,过老老实实的百姓生 活, 谁能料到大祸临头, 遭到日鬼子的追捕, 生死未卜的厄运. 经过无数个阴云不散的长夜,度日如年的不眠之夜,日军 当局才于 1944 年7月1日在坤甸发行的唯一华文报纸上 (即婆 罗洲新闻),刊载了所谓日军当局破获的抗日组织,准备成立 "西婆罗洲共和国" 的文件及查获的枪支弹药的照片, 并公布 宣判, 于六月二十八日, 处决十二名反日首领 (这就是 6.28 东 万律大屠杀被难人士悼念日的来由). 其中:有著名的华人企业家黄业纯、黄业江两兄弟,原山 口洋市政府秘书江周记……等人, 日军当局, 这种拙劣的编造, 实在是太荒唐、太可笑了,明眼一看便知其欲盖弥彰的目的, 就是要掩盖其大逮捕、 大屠杀的滔天罪行, 只是日军阴谋策划 已久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遮羞布而已. 众所周知,广大华人,从先辈来到西婆罗洲,胼手胝足, 艰难开拓,创业、落叶生根已有几代人了,生于斯而老于斯, 67 满足于椰风蕉雨的朝朝暮暮, 一向安分守己, 奉公守法, 同时, 与达雅族, 马来族和谐、 融洽;在荷殖民者三百多年的殖民统 治下,已习惯于那种"与世无争"的平安生涯.诚然,在日鬼 子的屠刀下,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形于色,只有远走他乡或 逃亡深入偏僻的村寨. 日军拙劣编造的成立什么"共和国",实是无稽之谈,这 是一种随意行刑屠杀无辜作为的藉口, 也是对平民百姓一种警 告与威胁. 日军的密探、走狗、横行霸道、无孔不入,而且是往往在 半夜三更突然袭击,许多人皆是束手待擒的,也无反缚之力, 决不可能赤手空拳去与武装到牙齿的禽兽较量, 决不会以鸡蛋 撞击石头的,决不会无知到不可为之的地步. 黄业纯是西婆罗洲的华人企业家、巨商、是坤甸著名企业 "合丰公司"大家族的老大,能轻易"揭竿而起吗"?这是普 通常识. 报刊上, 登载的几枝枪, 几箱弹药, 日军作为裁脏的罪证, 纯粹是随处收集的"破铜烂铁" , 实际上是对西婆罗洲居民的 高压恫吓与威迫,也是日军大逮捕,大屠杀的信号. 1944 年,日军在大逮捕,大屠杀之际,也加紧推行奴化教 育,以屠刀与宣传奴化教育并进,以华制华,以维持他们的血 腥统治. 日军以"维持会"命令,召集逃亡各地的华文教师共七十 二名,其中有郭武坚、梁炎声、郭素云、卢茂清、钟鲁彦等, 集中在"天主教堂"的左侧空房为校舍,称作"练成道场", 即日文师资训练班,为期一个月. 到校当晚,日军命令钟鲁彦宣读"西婆罗洲新闻",刊登 68 关于处决"坤甸华人侨贤与土著苏丹" 的新闻, 老钟在宣读这 新闻时,日本鬼子特警站在他身边,时时露出狰狞的鬼态,得 意洋洋,大家听后,如触雷般的个个面面相觑,连饭都不能下 咽,这是一个警钟. 同时学员们,还看见日本鬼子大队长"中谷",经常在学 员的宿舍窗外出现,窃听屋里的动静,还经常放出"Potong! potong!"(即屠杀)的消息,威胁恐吓,让学员们在煎熬中 度日如年. 一个月的训练期结束时,据说日军的民政部与日海军大 员,开了一个联席会议,日海军主张"全数杀尽斩绝".然而 日民政部,极力反对,其更阴险的指出,如先杀了这第一批, 人数较少,难免影响第二批的召集,不如把第一批先放回去, 以示"日本天皇的皇恩浩荡"! 等待逮捕第二批时还同第一批一样, 一网打尽的阴险恶毒 的方案,正在密锣紧鼓声中进行,这已是战争末期,离日军战 败投降的时刻,也不远了.这些学员便成了幸存者. 69 曙光1945 年, 新年伊始, 美军的飞机 B-29, 每天都飞临西婆罗 洲的上空, 沿着主要的河流和海岸线低空飞行, 在搜索河上与 河边的船只, 但, 并不扫射平民百姓, 也不对小埠投放燃烧弹. 这是盟军大反攻的信息,久在日军血腥统治下的人民,心 中非常高兴,这是沦陷区人民,盼望已久的期待,但,却不敢 表露出来,更不敢提及,只是心中窃喜而不形于色,人们只是 每天翘首仰望天空,希冀盟军的飞机出现,带来黑夜将逝,天 快亮的喜讯! 日本法西斯的覆灭,已成定局,所谓"大东亚共荣"的骗 局,已是西风残叶飘飘矣!然而,在坤甸的日军,仍在作垂死 前的最后挣扎, 进一步更疯狂地准备实施第四次大逮捕, 而且 黑名单早已拟定. 驻守在道房的日军,虽已是惊弓之鸟,却仍在策划进行残 酷的血腥大屠杀, 当局命令市民每家每户必须派出一人, 参加 日军的所谓"勤劳奉公"运动,在政府官邸旁的土地上,挖掘 一条河沟,一说是引水以灌溉田园,另一说准备做防空之用. 我是家中唯一的男青年,必须出勤,我无可奈何地跟随着 众人参加劳动, 我心里是一直在嘀咕:"这哪里是引水灌溉工 程,道房四周到处河流纵横,左边不出几米,便是现有的沟渠 70 与大河奔流呢, 还不够用吗?作为防空之用, 更是无稽之谈. " 人们心里盼望着盟军飞机快快来,飞机一来,众人便可慌 乱地藉口逃避飞机空袭而拖延挖沟的进度, 其实这个时候, 在 场监督劳动的日鬼子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盟军飞机, 每天上午十点钟左右, 便出现在西婆罗洲上空, 从巴湾河上游,顺流而下,呼啸着从低空掠过,被迫参加"勤 劳奉公" 挖沟的人群, 一听见盟军飞机声, 由远而近地震响着, 没听见有扫射声,也没有炸弹爆破声,便各自夺路逃跑了,也 无需回来复工. 战后,大家才知道这是日军穷途末路,准备进行最后的大 屠杀,而不需进行逮捕,就地便可以活埋众人的狠毒方案,在 山口洋,邦戛等地,都有这种所谓"勤劳奉公"的阴谋. 幸亏,上天保佑,盟军飞机,每天不间断的低空掠过和盘 旋, 给众人逃之夭夭的良机, 阻止和拖延了日军在西婆罗洲垂 死挣扎的时刻, 实施绝灭人性的大屠杀和活埋的计划, 不然我 们这些活着的幸存者,早已埋土黄泉矣! 悲乎! 幸哉! 71 雅族怒火在西婆罗洲的大雅族 (Suku Dajak) 约有二百多万人口, 大 多数人仍然居住在野林深处,性格忠厚,淳朴,善良,与华族 相处, 已有几百年, 关系非常融洽, 他们眼见原先幽静的村寨, 失去了往日的安宁,眼见友好的华人被追捕、被杀害,正直的 心,失去了平衡,愤怒的火苗,终于燃烧起来,燎原之火,在 卡布阿斯河上游一带,开始蔓延. 大雅族人开始反抗日军暴政的骚动,来势凶猛,震撼了日 本法西斯的统治当局, 惊惶失措, 主持大逮捕的特警头目"中谷",被紧急地派往卡江上游,进行招安与镇压的任务,才推 迟了执行第四次大逮捕的时间表. "中谷"特警,心狠手辣,善于格斗,是双手沾满了西婆 罗洲人民的鲜血的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带领一队鬼子兵, 乘坐一艘"老虎艇" , 满以为屠刀在手, 谁敢与之抗拒与阻挡, 气势汹汹地赶到昔加罗附近,大雅族人的村寨. 大雅族酋长等人和往常一样地夹道欢迎, 对于曾经发生过 的骚扰事件,反抗怒潮,装作不知,若无其事,仍然"热情款 待,从远道而来的凶煞神"中谷"一伙. 酋长等人到河边笑脸相迎,招待他们进入茅屋安息与进 餐,日本鬼子在摩托艇与屋前,都安置了岗哨,"中谷"带领 72 部分士兵进屋休息,他们心怀鬼胎,枪不离手,全副武装盘腿 而坐. 他们从远道而来,水路上,经急流浪花的冲击,艇上的颠 簸,已感身疲力尽,饥肠辘辘,见到喷香的木薯,早已垂涎三 尺,等不及饭菜佳肴全部上齐,便争先恐后地用手抓起饭菜, 狼吞虎咽,囫囵吞枣,还需碗酒相酬,不知其末日快到了. 酋长成竹在胸,虚与周旋,当日本鬼子们喝得酩酊大醉, 放松警惕的时候,酋长眼看时机已到,机不可失,便把手上的 酒碗,往地上一掷,"啪"碎碗的叮当巨响,似闷雷的炸响, 惊动茅屋,传出屋外. 早先隐蔽在树上的雅族壮士,一听见这是信号,便迅速用 特制的武器,百发百中的神奇吹箭,把在屋外与岸边,站岗的 鬼子,一个个地射中击倒,箭无虚发. 同时,埋伏在周边的壮士,也纷纷蜂拥而上,闯进屋里, 乱刀飞舞,把心神未定的"中谷",劈得身首两半,刀光血泊 相映"中谷"的死刑,其它鬼子醉醺醺地,也被雅族勇士把他 们砍成几块, 便迅速把那些鬼子的尸首碎肉, 装满草袋而拖到 荒野丛草中,喂野猪鸟兽去了,河边的日本鬼子尸首,便推落 河中喂鳄鱼. "中谷"被击毙的消息,很快传到坤甸、西婆罗洲等地, 人们听了心里非常高兴, 无不拍手称快. 这样日军第四次大逮 捕,大屠杀的阴谋计划,便被搁置起来,使许多人得以幸免于 难而活了下来,这时,战争已近尾声了. 日本政府无条件投降之后,坤甸的华人同胞,不忘当年的 救命恩人, 大雅族酋长与勇士们, 功不可设, 中华商会即派人, 派船特意前往卡江上游, 昔加罗大雅族村寨, 敬请劈死"中谷" 73 一伙的雅族勇士来到坤甸, 为他们的英雄事绩庆功和答谢他们 的救命之恩. 在坤甸市区的大马路上,举行盛大的游行,人潮似海,处 处是掌声与呼唤,也是庆祝胜利的狂欢,在商会大厅,灯火辉 煌, 摆满鲜花和丰富佳肴与葡萄美酒, 人们与雅族勇士的拥抱 与歌唱,非常动人,献上杯酒敬英雄,从此后,世代不忘英雄 情,卡布阿斯河长歌一直到天明! 74 牢房狗洞1945 年8月15 日, 一架日军飞机, 从东京飞临新加坡的上 空,洒下满天礼花,是日本天皇的昭告,宣布日军在太平洋战 争中, 已经战败而接受无条件投降, 日本军国主义的美梦已经 破灭.这一大好消息,像一声声春雷,在寒冷的日占区炸响, 迅速地在爪哇海上空回荡,浪花翻腾. 这是多少人,在漫漫长夜里,盼望的春天的黎明啊!…… 然而,占领坤甸的日军,深知其大逮扑,大屠杀的罪恶深 重,欠下西婆罗洲土著与华族,无法计算的累累血债,血必须 用血来偿还, 这是天经地义的, 日本鬼子为逃脱人民公开的历 史审判, 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黑夜里, 不动声色, 不惊动市区, 很快地逃离坤甸, 山口洋等地区, 撤退到西婆罗洲北部的沙拉 越去了. 驻守道房的日军, 也是人们在路过而发现日本军营前的岗 哨,已不见鬼子的影踪时,才发觉军营里鬼子兵,早已逃之夭 夭! 胜利了,历经日军磨难的人们,心情怎不特别激动而兴高 采烈呢?然而, 这时人们最重要, 最关心的是打听被抓走亲人 的下落,寻找被无辜地抓走的人的影踪. 许多人纷纷前往道房的日本军营,已是人去楼空,我也跟 75 随着前往察看,那囚禁无辜人士的牢房. 这所日军专门建造在军营里的牢房, 实际上是一所灭绝人 性的屠宰场,牢房没有大门和窗户,窗户只开在屋顶下,只透 进微弱的光线,牢里是阴森森,令人不寒而栗,没有大门只有 低矮的洞口,像古代城墙的狗洞,出入只能伏着身子爬进去. 为了看个究竟,我也伏着身子爬了进去看看,只见四面墙 壁上,尽是血迹斑斑,好像是刚刚喷溅上的血渍,遍地尽是粪 便与尿水,臭味熏天,空气污浊难闻,令人感到欲呕吐和头脑 晕眩, 很难想象那些被抓进来的无辜人士, 是如何遭受着日本 鬼子的百般折磨,摧残,严酷破害的悲惨境地. 日军的牢房,实际上,是"屠宰场",是"杀人的作坊", 这里没有床板, 那么"囚徒睡在哪里?坐在哪里?" 难以想象, 这些"囚徒" 无辜被抓去时, 不少人只穿一件背心, 一条短裤, 一双拖鞋, 在热带蚊虫成群的角落里, 怎能经得起蚊子的吸血 与瘟疾传染呢? 这种牢房,实际上是地狱,是鬼门关,上天无路,入地无 门,连小鸟展翅都难飞,想逃是逃不出去的,只有在被严刑拷 打,百般摧残,"囚徒"被折磨至半死不活之后,便被拉了出 去活埋掉. 在牢房,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刑具,可能是日本鬼子在逃跑 时, 早已销赃灭迹, 把所有杀人凶具, 隐藏或掩埋在人们不知, 永远找不到的角落, 或带走抛入大海里, 这是人们未能理解的 一个"迷"! 面对空荡荡的死牢,阴森森的恐怖气氛,令我毛骨悚然, 不寒而栗,不敢久留,只有还是伏身,从矮洞口爬了出来,才 松了一口气才回到人间. 76 被蒙难家属,纷纷寻找亲人的下落与去向,在道房,日军 杀人灭尸的场地,是距离市中心两公里处,人们称作"下头" 的空旷郊外. 据当地居民的描述:"在某一天的夜里,起来去茅房(厕所),突然听见郊区外,传来卡车行驶的声音,打破万籁俱寂 的荒野,他没有回屋,而是壮起了虎胆,悄悄地爬上屋前的大 树,偷偷地看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天将濛濛亮,只见日本鬼子,用卡车押来十几名"囚徒",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好像是用布袋蒙住他们的眼睛,有 气无力, 走起路来是一拐一拐, 被日本鬼子连推带拉地来到鬼 子迅速挖掘的土坑边…… 几个日本刽子手便用剌刀乱剌或用枪托猛击已是奄奄一 息垂死的"囚人",同时很快便把"囚人"推下或踹下坑里, 有的"囚人",尚有一点动作,也就是一息尚存而鬼子顾不了 这些,而是急促地用泥土掩埋,便扬长而去. 这证实日军的罪行, 即被押走的"囚徒" , 久经酷刑之后, 大多数"囚徒"的身体,已是遍体鳞伤,极度虚弱,行动都非 常艰难,有气无力,奄奄待毙,很难逃脱日军血淋淋的屠刀. 战后,据友人李清安(他的二哥李汉元,也是被日鬼子抓 走)回忆,说:"在道房时,曾前往'下头'郊外草丛中,亲 眼目睹日军的杀人坑,白骨垒垒,惨不忍睹……" 真有"可怜无是河边骨"写照,这便是日本在西婆罗洲南 部的道房埠,所留下的罪证. 从这里可以窥见日军杀人埋人的刑场,不是一处,而是处 处成了"活人坑"…… 77 死里逃生日军的牢房是座"鬼门关",是地地道道的十八层地狱, 从那墙壁四周的血迹斑斑, 满地皆是粪尿与污水, 便可窥见其 残忍,心狠手辣,恶毒,随意挥拳与脚踢、皮鞭抽打、枪托猛 击的痕迹. 日军的凶恶残暴, 嗜血成性, 把蒙难者百般折磨得不像人, 奄奄一息,便于漆黑的夜里,偷偷地把"囚人",拖出牢房, 放出风声说,"是换个地方,换换空气",这是鬼话,它实际 上,就是把"囚徒"拉载到荒无人烟的屠杀场,也就是西婆罗 洲到处的"日本沟"进行杀戮与活埋. 日军多次在举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用卡车把"囚人"押 运去郊外的屠杀场,行凶杀戮. 有一次,坤甸押运"囚人"的卡车队中,有一辆卡车在半 途上坏了,紧急抛锚,进行抢修的时间比较长,这时,有两名 "囚徒",乘机互相靠近,背对背解脱掉彼此手背上的绳索, 趁押运的鬼子,放松防备的时候,千载难逢,趁机跳下车,摸 黑逃跑了,死里逃生,大难不死. 其中一人,是山口洋裕华陶器点的老板叫疗亚周,这是疗 君劫后余生的叙述: 十五日正是"中秋佳节" , 日特警拿了一张白纸叫我签号, 78 我立刻签了,晚上,天色朦胧,风雨凄凄,约十点多钟左右, 突然听见各处传来一阵很大的骚动, 我心里明白这是死神降临 了.那时灯光明亮,数百个黑压压的人影在攒动,每个人只准 穿件背心,一条短裤,头被包着,双手被反缚着,各自挂着一 个号码数,我进监狱之号码数是十五号,载上卡车之号数是 "101"号.排队点名清楚后,已是午夜的时候. "日本鬼子开始行动了,约有十多辆卡车,马达声'轰轰!' 响起, 有如雷鸣, 我被押在那一部卡车, 排在最后一辆, 我心血来潮,认为我不能死,不能白白地送死,便开始挣扎, 扭松绳索的活动, 但头顶上被帆布紧紧地压住, 上面有三个特 警坐着,动弹不得,车里有十几个被押的"囚人",静悄悄的 坐着,并没有一点声息,车差不多行驶了一个钟头,我觉得车 并没有搭轮渡过港,无疑地是向榴莲港飞机场方向行驶. "突然间,车停了,大概是前面的车辆坏了,前进不得, 我当时与同车'囚人' 背靠背用手扭动, 解开彼此的绳索;我 轻轻地用手向上撑, 帆布松了, 可是我们不敢冒昧, 轻举妄动, 我多方面试探, 觉得日鬼子并没有坐在帆布上面, 便当机立断, 迅速挪开帆布,于是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地从车旁溜了下来, 只看见一个鬼子,站在车前,背靠着车身,事不宜迟,我们即 溜下路边的沟下草丛中, 卷缩着一动不动, 等待日本鬼子卡车 修好后启动.车开走之后,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才从月色朦胧 中,走向森林深处,等我找到一位土著老妇人的亚答屋时,天 色已渐渐发亮了…… 我向老妇人说明我的身份和遭难经过, 得到她的同情与允 许进屋里稍息片刻, 她很同情地给了我碗水喝与几块喷香的木 薯,我表示感谢,也不敢久留,便起程继续向深山老林大雅族 79 人村寨寻找避难所, 一直等到日本军国主义的战败投降, 我才 回到山口洋家里.…… 还有另一位跳车后, 我们各自西东, 埋名隐姓, 不知去向. 80 血雨腥风日本特警抓人,是由汉奸走狗领头带路,日鬼子按照猫画 虎早已编排好的黑名单,驱车或驱船前去搜扑,杀气腾腾,到 被抓者家后,即将其住房包围得水泄不通,很少落空,用枪托 把门撞开,冲进屋里,命其它人不得走动,立即用麻布袋或米 粉袋或枕头套, (大部分是闯进睡房, 顺手把枕头套扯了下来, ) 套住被害者的头颅,再用绳子把"囚人"双手反绑得紧紧,满咀"吱哩哇啦"地吆喝着,即连催带拉的被拽上卡车,因此, 不少被害者,当时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有醒悟过来,只穿一件 背心,一条短裤,一双拖鞋,便急急忙忙,二话没说地被绑着 拉走了. 日本鬼子命令被抓来的无辜"囚徒",每个人只准一件背 心,一条短裤,甚至赤祼祼地光着身体,这比起德国纳粹法西 斯, 对待还有囚衣穿的成千上万被害的犹太人, 更是残酷几多 倍?!日本鬼子这种技俩, 是瞿怕无辜者被屠杀后"囚徒" 的 衣服,会被其寻亲人认出来,而暴露了日军大屠杀的罪证,. 头被包着,使"囚徒"憋着气,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看不 见日军刽子手的狰狞面目,也看不清身处何方!双手被反缚 着,是害怕"囚徒"挣脱而逃跑,将作为日后,控诉日军大屠 杀,活生生的铁证. 81 日军无数次的大逮捕,大屠杀,一直没有间断,没有停止 过,抓了一批又一批,每次大屠杀,就有几百无辜人士被杀害 啊!……监狱一有空隙,有空房,便抓一批人进来,施以种种 严行拷打,"囚徒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活不了几天" 便被押到郊外秘密杀了,杀了一批,重新又一批人进来,不断 地折磨…… 这便是日军,无数次抓人,人数不断地增加,而牢房却仍 然是那几座,只是"埋人坑"在增加的真相. 许多被抓走的无辜人士,受尽了酷刑,受尽了凌辱,无不 悲愤而含冤千古, 惨遭杀戳, 成了被抛尸荒郊野林的游荡孤魂. 在大逮捕后不长的一段时间, 坤甸至山口洋公路两旁居住 的平民, 曾经发现在举手不见五指的半夜三更, 常常听见卡车 呼哨而过, 令人感到全身起疙瘩的萧瑟寒风, 整夜睡不着一直 发呆到天明. 有壮大了胆子的便从门缝中,偷偷地往外看,即看到日本 鬼子几辆卡车满载东西,用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帆布上坐着几个鬼子,荷枪实弹,刺刀寒光闪闪,既不知押运 什么东西,也不知押往何处去!…… 战后,这里的平民百姓,才听说,终于明白了那时的"疑团",是许多无辜的"囚徒",即一个个被蒙上眼睛,一双双 胳膊被反绑在身后, 被拖上卡车, 运往内陆地区, 东万律荒郊, 秘密地集体屠杀,活埋! 啊!…… 战后,我家从道房迁回坤甸之后,有一天,我也独自一个 82 人前往东万律去凭吊无辜人士的亡灵, 在杂乱而野草丛生的荒 地上, 不知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 仍能看见被害者的 骨骼, 头颅与毛发散落在掩埋不深的坑道边, 有的骨骼是遭到 野猪的寻食被挖掘而暴露出土的, 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不寒而 栗. 在那荒野的泥土上,经过无数岁月的雨淋日晒,许许多多 被害者的尸体,还散发出腥臭曛天,难闻气味令人作呕,掩鼻 而过,无法久留. 战后,据东万律居民叙述,东万律机场其附近空地,方圆 几里地,都被日军列为禁区,机场根本没有完成,长年未用失 修,到处是几个大坑,作为活埋"囚徒"的坟墓,一眼望去, 到处皆是, 依稀可见, 每个坑长约八至十米, 宽约三至五米 (正 好容纳一个人的身体),深约二米至四米不等. 那些埋人的大坑,也多是日军用刺刀,逼迫"囚徒"们自 己挖掘的, 也就是"自挖坟墓" , 这是多么恶毒, 残酷的屠杀! 日军刽子手将押运来的"囚徒",从卡车上拉下来,一个 个地推下坑内,人已将死,必然挣扎,必然反抗,因被抓者深 知自己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由于被抓者的反抗与挣扎,便遭到日军刽子手的枪托殴 打,刺刀乱刺,鬼子不开枪,是怕震动附近的居民而暴露了他 们的狰狞面目, 在那漆黑深夜里, 常常能听见揪人心扉的呼天 喊地,凄厉的嚎叫声掠过长空,极为悲怆,凄凉,惨叫,令人 感到阴森森的恐怖. 日本鬼子在四周附近地区,进行警戒,而且就早已被列为 禁区,当时无人胆敢越雷池一步去偷看,直到日军投降之后, 居民们才鼓起勇气,才三,五人结队去察看个究竟.终于真相 83 大白于天下,那是日军屠杀"囚徒"的埋人坑. 每个坑面上的泥土上, 都散布着无数的尸首, 盖骨, 四肢, 肋骨等各种碎骨, 还有无数沾满血渍的破衣服;在土坑周边草 丛上,还有许多飘散的碎布片,这些都被野猪(又名山猪,一 种无人饲养的野生畜类)挖掘而暴露出土的,我的表兄说,他 看了这情景,感到欲呕吐,以致几天来食不下饭. 眼前所见有几十个大小不等的埋人坑, 据说每个坑大概被 埋有三、四十至七、八十不等的蒙难者,前去吊丧的蒙难者家 属,眼见这种血迹斑斑的埋人坑,无不跪下来捶胸击地,嚎啕 大哭,声惊长空,痛不欲生……,但是,谁也没有寻找到亲人 的的遗物,更无法辨认出自己的亲人. 在月黑风高的杀人夜,阴云密布,日军还曾经放出"消息",说你的丈夫,你的爸爸,你的亲人,是出远门,是押到 沙拉越,听候"审查",不日就没事可回家来的.然而,罹难 家属日复一日,望穿星月,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鬼话,鬼话,那些日军骗人的鬼话,遮不住眼前活生生的现实. 多少蒙难者亲属的悲愤, 心中怒火与呼声, 杀人必须偿命, 血债必须以血来偿还! 血迹斑斑, 骷髅遍地! 上天有眼, 日月作证! 84 杀人灭口坤甸的日军在接到日本天皇无条件投降的命令之后, 在逃 跑撤退之前, 为了防止那些违反国际公约的, 任意抓人进行杀 戮的全过程,被揭发而暴露于天下,更没有忘却消灭罪证,还 把那些熟知其内幕的人员, 如:郭淑戴 (曾任日文学校校长) , 吴南利,陈某某(曾任日军的统制会会务长)等人,对那些曾 多次替日鬼子卖命,而忠诚尽职的下属,也不手软,全部都被 处死, 杀人灭口, 那些脱身不得而无奈的公务员, 也落得个"狡 免死走狗烹"的可悲下场. 坤甸,当时是先由澳大利亚,一小部分的先头部队,登陆 进驻空荡荡的军营 (即原来日军驻扎时, 已被破坏得凌乱不堪, 满地污水与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市政府机构,也似有人去楼 空的凄清,大街上,还是一片人影稀疏的空荡荡. 这个时候, 一些华人有识之士和土著人士, 经过协商讨论, 共同组织新的地方保安队, 手持木棍在市中心的街道巡逻, 维 护社会的治安,印尼与华族之间的友谊,非常融洽. 据友人中华日报记者邓荣翔君的述说:"当日军急促地 连夜撤退到沙拉越时,逃之夭夭之后,曾随同保安队,前往政 府当局,即日军血腥统治时期的大本营, (也就是前荷殖民统 治的官府) 当即发现在府尹庭院里, 有一大片刚刚挖掘不久的 85 浮土.还有些潮湿,随行人员中,有人稍为翻动泥土,便露出 多具已经肿胀.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形状极为狰狞,非常吓 人,尸体像木头般僵硬而直立,双手伸向天空,似在挣扎,似 在吁呺,他们无疑是被日鬼子活活地,下毒手后埋葬的,其形 状惨不忍睹…… 在那埋人坑的侧房,即浮土堆上,搁有一些标明号码的小 木牌,可能是那些被杀害者的姓名与身份,大家议论纷纷,猜测,估计,这是日本鬼子在慌慌张张地逃跑时,匆匆忙忙地狠 下的毒手, 杀害与活埋一些曾为他们效劳的公务员, 这是在光 天化日之下,摆在人民大众前,日军赤裸裸的杀人罪证. 可惜当时无人负责去追查, 记录是那一些被杀害者的姓名 与身份,而成了无头冤案…… 86 万人坑太平洋战争三年多的日日夜夜, 在日军血腥统治下的西婆 罗洲, 有多少人被抓去, 身体备受酷刑与凌辱?有多少人惨遭 杀害和活埋?有多少人家, 被满门抄斩?日军一次又一次, 一 批又一批抓人,一去不复返,究竟是几千?几万人啊! 还有土著苏丹的皇亲贵族,西婆罗洲的土著苏丹,总共有 十二个地区的苏丹. 被满门抄斩, 还有酋长, 县长 (Demang) , 村长(Kelapa Kampung). 坤甸苏丹被杀害的尸体, 被日鬼子偷偷地埋葬在天主教堂 与姑娘堂边的一处土地下, 战后人们挖出来时, 他的尸体竟完 好没有腐烂.是用一大块草席包裹着,人们都感到奇怪,都下 跪而默默地祈祷, 以为苏丹贵为皇体的显灵, 还是刚刚惨遭杀 害的时日不长 (这情景是当年在球场上打球的几位友人, 其中 有陈正祥亲眼所见) , 一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至今没有人 给予解答. 还有原荷殖政府余留下来的公务员, 还有未及撤退而被集 中、 囚禁的几百名荷军俘虏呢?还有一些荷军的妻女, 被迫当 作压寨夫人, 一些良家妇女, 被拐骗去充当日军的"慰安妇" , 他们怎么会音讯全无而消失的呢?都是一个个天文数字?一 个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87 如果不是盟军的大反攻,迅速的节节胜利,全面追击,如 果没有卡江上游昔如罗附近的达雅族的造反, 揭竿而起诱杀了 万恶不赦的日特警头目"中谷" 的话, 那婆罗洲便是尸首遍野, 血流成河而毁灭了啊! 如果日军绝灭人性的大逮捕, 大屠杀的阴险方案得以继续 施行的话,西婆罗洲,不仅仅是孤儿寡妇流落街头,而是变成 荒芜人烟的万人冢,处处孤魂,夜夜哀歌,这是何其令人毛骨 悚然,不寒而栗的大屠杀啊! 西婆罗洲,被日军杀害的几万名罹难者,是不能复活了, 成了太平洋战争的受害者,千古游魂,此恨绵绵无尽期! 日军在西婆罗洲,斩尽杀绝的大屠杀,还有值得人们注意 的另一角落,即日军在战争垂败的末期,曾经在印度尼西亚, 各个岛屿招募印尼青年,进行军事训练,组织民团,称作"兵补",印尼话叫"Heiho" (兵补),以辅助日军在东南亚的兵 力不足. 爪哇岛的"海补",在日军投降后,即成为印尼的人民义 勇军, 奋起抗击荷兰军队的卷土重来, 成了印尼独立解放运动 的主力军. 然而,在西婆罗洲坤甸,道房等地的"Heiho",在日军投 降之后, 却不见影踪, 不知去向?据友人说:"回忆当年在他 家屋后, 有一家印尼青年, 曾经参加了"Heiho" !在日军投降 之后,一直没有看见他的影踪,他家人一直在等啊等,都没有 听见他回家的脚步声了. 大家的估计,必然是惨遭日军的毒手,秘密杀害,魂为离 恨天矣! 西婆罗洲土地上,平民百姓无辜地成了战争的牺牲品,成88 了日军的刀下鬼,成了战争贩子的祭奠品,在枪声与屠刀下, 任日本鬼子任意践踏, 蹂躏, 奸污, 杀戮……无辜冤魂何其多? 日军的凶狠、野蛮、杀戮,何其惊世骇俗?善良的人们,怎么 能沉默而不大声呼吁!大声控诉呢?…… 荒郊野林中,多少"万人坑"旁,那种悲天恸动的哀戚声 中,集中多少愤怒的遇难家属,孤儿寡妇,纷纷要求惩罚,公 审杀人罪犯,为亲人讨回公道!…… 89 肃奸在这里需要提及,战争后期,在山口洋与邦戛活动的西盟 会(西婆罗洲抗日同盟会),主要负责人大部分是华人教师和 商店职员,总部设在山口洋市,成立了"肃奸委员会"的专门 机构,负责清除汉奸、特务及其它日伪走狗等. 由于汉奸特务在日军大逮捕、大屠杀中,编造"敌情"而 报功领赏,当带路抓人的马前卒,居民们无不恨之入骨. 趁日军投降逃跑之后,联军未登陆的空间,迅速出动追捕 为日寇"为虎作伥",卖身求荣的败类,汉奸走狗,免得他们 也逃跑,成了漏网之鱼. 如邦戛西盟成分会(会长是唐顺水),曾追捕汉奸走狗, 把他们逮捕后游街示众, 再带到"益民学校" 礼堂, 团团跪着, 向罹难家属谢罪, 以示恶有恶报, 有的因悲愤而吐唾液在他们 脸上,人人喊打,然后,进行初步审讯,并扣押等到联军到来 之后,才把败类交给军部公审处决. 山口洋西盟会, 曾有六人进驻坤甸, 据说暂住"合丰公司" 处,以追捕汉奸走狗;在道房部因没有西盟会到来进行追捕, 却让汉奸林木安与其大小老婆与土著阿訇的儿子,被逃跑了. 西盟会的功绩,是人们不会忘怀的…… 90 白骨垒垒战后,许多华人与罹难者家属,孤儿寡母,怀着沉重而悲 愤的心情,一路上,人人都是低着头,擦着眼泪默默无语,纷 纷前往东万律的荒郊, 察看日寇进行大屠杀, 活埋无辜人士的 万人坑. 有些罹难家属,披蔴带孝,如丧考妣,携带一些食物,名 酒与纸钱,遥天跪拜,号啕大哭,撼天恸地,令人心碎而断肠 荒野,呼天喊地震长空: "亲人哪!您在哪里?!在哪里?!……" 哭声阵阵,哀歌处处,有的女人哭得死去活来,有的人当 场晕倒,不省人事,多少未亡人,扶老携幼,泪如雨下,此情 此景是何其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人们围绕在万人坑的边缘上,看着那二米宽的长"沟", 谁知道究竟埋下了多少冤魂!? 络绎不绝的人影,晃动在万人坑周边的荒野上,禽着泪水 把山猪(野外无人饲着的野猪)挖掘泥土而露出地面的骨骼、 头颅、碎骨片……等,轻轻地拣拾起来,令人想起中国古代诗 人描绘"可邻无定河边骨" 的凄凉, 而小心翼翼把它们一个一 个地轻轻地拣起来,聚集在一起放在临时盖成的亚答棚子下, 免得无数冤魂被烈日曝晒,大雨淋漓. 91 这些头盖骨,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尚埋在"万 人坑"的深沟下或不知何处的荒野泥土下.看着这一堆,那一 堆的头颅、骨骼、毛鬓、拖鞋与破衣服及碎片,人们无不指出 这是日军大屠杀的如山罪证,不是大白於天下了吗? 人们怀着悲愤沉重的心情,举行简单而隆重的悼念仪式, 深深地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寄托了亲人的无尽哀思!…… 慿吊, 悼念, 追思, 亲人哪! 一去不复返 冤魂何处去? 魂归何处?…… 战后, 印尼人和华人, 共同成立"纪念遇难人士委员会" , 推举坤甸新苏丹为荣誉会长,并於 1946 年年底,建立了纪念 碑,1947 年举行悼念仪式. 92 纪念碑文为了慿吊、悼念、追思西婆罗洲无辜人士惨遭日军的残酷 杀害,为了安抚万千冤魂,当局在东万律地区,建造殉难人士 陵墓,把所能收集到骨骼与头颅(骨),给予庄重的安葬,有 十几处 4X12 米的中型千人坟,每座千人坟的坟前方,都立有 石碑,在石碑上,刻着一律相同的文字:"1942-1945 年,日 本侵略战争中牺牲者之墓." 大鹰标志下的纪念碑,有两处碑文,用印度尼西亚文字雕 刻着: 1、"1942-1945 年,日本侵略战争中牺牲者之墓" 2、 "谨籍君等之单纯纪念, 确是不以为足, 吾人寄望诸君 能继承战斗的精神,从而消灭各种形式的侵略者." 为了教育后来人,牢牢记住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在日 本法西斯活埋印尼人与华人、 长约一百米, 宽五十米的千人坑 前,用铁栏杆围扰起来,在中间立着一大石碑,镌刻着印度尼 西亚的文字:"Tempat Piristiwa Penguburan Massal" 意为"集 体大屠杀埋葬地." 纪念碑约占三公顷的土地面积,碑前有一道长长的围墙, 上面的浮雕,突出日军凶恶残暴,挥舞着皮鞭,举起鲜血淋漓 93 的屠刀,张牙舞爪的狰狞面孔. 罹难者被严刑酷打,刽子手用尽各种各样的刑具百般折 磨,奄奄一息,惨遭屠杀的塑像,树立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 令日月无光. 当年, 在坤甸邮政局与码头前的三角地区, 曾建有纪念碑, 在山口洋也建有纪念碑. 作者年青时,在纪念碑前 当年,笔者在经营航运,川航坤甸,道房,弓那湾时,曾 因处理一些事务, 经常在咖啡亭里饮咖啡与休息, 面对眼前的 "坤甸纪念碑",在脑海上浮现无尽的哀思…… 被杀害的印华人士,达21037 人,是当时的初步估计,实 际上,何止这个保守的估计呢?还有一些,没有被发现,不为 人知的秘密屠杀的人数呢?当年, 西婆罗洲的人口稀少, 华族 人口不过是几十万, 这与罹难者的比列之大, 是何其骇人听闻 的惨烈啊!…… 94 石刻壁画在东万律的荒郊上, 矗立着日军在西婆罗洲大屠杀的罪行 铁证——无数罹难者的纪念碑, 围墙的石刻壁画, 形象非常逼 真, 真似重现了当年日军的残忍, 穷凶极恶地举起了皮鞭在抽 打无辜的人士,用抢托猛击无辜者的头颅,一些被害者,被折 磨得有气无力, 已显得骨瘦如柴, 匐伏在地上爬行, 奄奄一息, 还有一排排双手被反缚着在日军的刺刀下, 被迫着走下"万人 坑" 的坑道……他们满脸悲愤地挣扎着, 红瞳的眼神流露出复 仇的怒火与强烈的抗争精神! 这是铭刻在东万律纪念碑上日均侵略者的如山罪证. 笔者只选两幅壁画,栩栩如生地描述了,当年日本侵略者 奸淫掳掠,滥杀无辜的滔天罪行,反映西加里曼丹人民,反抗 日本侵略者的英勇斗争,从而揭穿了日本大肆宣传的陈词滥 调, 什么"日本南进是为了大东南亚共荣圈" 和帮助"东南亚 人民独立解放"的弥天大谎. 95 潘荣基 摄96 不屈的呐喊有一幅表现出西加里曼丹的英雄儿女,怒火中烧,揭竿而 起向日本鬼子进行抗争而歼死之的雕塑形象 (这可能是表彰战 争后期, 在卡江上游昔加罗附近的雅族进行反抗而击毙日特警 等的英雄事绩). 纪念碑经过几次修建,最近据友人前去凭吊,寄来一些照 片,说已改成"东万律万人坑纪念碑",其中:有巨石刻上罹 难者的名字如下: Pangeran Adipati [Putra Sultan Pontianank] 邦格兰 阿迪帕蒂 坤甸苏丹 Pangeran Agunt [Sekretaris Istana Putra Sultan Pontianank ] 邦格兰 阿贡 坤甸苏丹 Ng Nyiap Sun 黄业纯 Lumbon Pea Dr : Rubini 罗米尼(医生) Kei Liang Kie 郭两枝 Ng Nyiap Khan 黄业江 Panangian Noto Soedjono F.J.Loway Poath C.W.Octavianus Lucas 97 Oeg Tjoe Hie Uray Aliuddin Gusti Saunan [Panembahan Ketapang] 帕那伯汉 道房 苏丹 Muhammad Ibrahim Tsafiudin [ sultan Sambas ] 穆罕默德 三发 苏丹 据计西婆罗洲,共有十二位土著苏丹被杀害. 石碑上镌刻着的名字,似一张张呈送人间的控诉书,似一 支支仇恨的利剑,刺穿日本鬼子的胸膛…… 血债如山! 罄竹难书! 这血淋淋的历史,虽然已有半个多世纪了,却经常在我脑 海中浮现,翻腾…… 东万律的荒郊,鬼火闪闪, 榴莲港的小草,泪珠点点…… 卡布阿斯河, 奔流不息的浪花, 还在呜咽, 还在控诉…… 哪年? 哪月? 万千冤魂, 才得以安息?!…… 98 英魂千古二战后,卡布阿斯河畔,有多少孤儿寡妇的影子,使人感 到凄凉与哀戚,时间已过了半个世纪,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依 然在笔者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 下面是被日军大逮捕, 大屠杀, 在西婆罗洲各地的罹难者, 华人的部分名单: 姓名 商号 被捕时间 坤甸一 疗超然 坤华洛 1944 年4月疗永华 坤华洛 1944 年4月赖友保 创新有限公司 1944 年 赖富贤(子) 创新有限公司 1944 年 吴新德 吴源隆 1943 年12 月 吴新发 吴源隆 1943 年12 月 吴新华 吴源隆 1943 年12 月 吴新昌 吴源隆 1943 年12 月 江九富 日新金铺 1944 年2月24 日 郭汉达 祥泰金铺 1944 年3月28 日 锺体仁 教育界 吴清松 和兴公司 1943 年99 林福源 合兴有限公司 1944 年 林全泉(子) 合兴有限公司 1944 年 林长泉 合兴有限公司 1944 年 凌兆恩 天祥火锯公司 1944年 2月 25日 郑海城 人寿堂中药铺 1944 年 郑清源 人寿堂中药铺 1944 年 李春树 同春堂药村材 1944 年2月朱登奎 新生百货公司 坤甸华侨日报编辑 凌拱章 企业、侨汇 凌熙章 企业、侨汇 凌烔章 企业、侨汇 邓克尧 卡江书店 1944 年9月大院 陈少馨 1944 年3月黄竹友 万丰号 1944 年3月锺义达 志成号 1944 年3月双勾月 许采卿 1944 年4月新钉 郭清顺 1944 年4月松柏港 100 贺云辉 1943 年3月贺兴龙(子) 1943 年3月陈明轩 中华商会长 1942 年3月喃吧哇 黄木华 李慕堂 教员 1944 年3月26 日 谢琼林 1944 年3月28 日 刘长英 1944 年3月百富院 曾德业 1944 年2月14 日 黄鸿儒 1944 年3月7日山口洋 林木宏 龙发号进出口商 1944 年 林德韧(子) 龙发号进出口商 1944 年 林德平(子) 龙发号进出口商 1944 年 张伟鸿 教师 1943 年7月郑壁光 南风书店 1944 年3月刘光裕 兴华号 1944 年8月刘光枫 洋杂铁器用品 刘光炳 林文康 1944 年5月9日苏春辉 良友饭店 1944 年3月陈天炎 新源渊号 1944 号9月29 日101 陈赐祉 锺拱良 1944 年12 月 苏添发 1944 年1月6日李承德 新胜利铁厂 1944 年9月17 日 黄海如 长兴堂药店 1944 年9月10 日 黄耀祥 长兴堂药店 1944 年9月10 日 冯麟芝 南记洋杂货店 1944 年3月7日冯汉东 南记洋杂货店 1944 年3月7日冯烔芳 南记洋杂货店 1944 年3月7日黎纪城 1944 年9月陈荣轩 裕茂号洋杂 1944 年 彦世盛 1944 年9月28 日 林振华 万华兴自行车 1944 年9月17 日 陈维华 1944 年8月陈石添 1944 年9月秋兰(夫妇) 电鬓业 郭应和 林吉才公司经理 1944 年1元朱德生 朱兴记木材厂 卢善贤 万新兴公司 1944 年9月18 日 林炳全 1944 年 林燕卿 1944 年2月25 日 黄友精 荣丰号 1944 年 孟加影 吴双财 1944 年8月102 三发 曾维廉 1944 年3月7日林亚水 源和号 1944 年3月唐山镇 荷印政府机关 蔡玉芳 三盛号 1944 年2月13 日 蔡炽贤(长子)三盛号 1944 年8月13 日 蔡双贤(次子)三盛号 成和盛 1944 年9月17 日 李天海 1944 年9月29 日 郭坤锡 1944 年9月13 日 江殷昌 1944 年4月29 日 林玉安 1944 年3月7日林文安 1944 年1月24 日 许华祥 1944 年12 月30 日 傅炳文 协兴土产公司 1942 年3月傅维冰 1943 年12 月 欧阳南钦 甲必丹 1944 年3月朱锦辉 航远 1944 年9月朱锦元 桥商号 1944 年3月陈达洲 乐群咖啡店 1944 年8月李日清 顺发字号 1944 年9月魏土秀 平民良行行长 1944 年11 月 魏吉郎(子) 政府书记 1944 年9月张永贵 万裕隆公司 1944 年3月邦戛 103 吴声亮 曾任中华商会会长 1944 年3月8日傅维 协安号土特产杂货 1944 年3月7日李开回 荣发号 1944 年3月梁星秋 慈善会主席 1945 年3月梁启谭 1944 年9月陈石增 1944 年10 月 池保亭 1944 年9月傅家锺 捷安号土产杂货 1944 年9月坤甸 郭杰 教员 1944 年9月24 日 林道谋 1944 年 以上名单取材于"战后南洋华侨概况" 名单是收集不齐的,据说当年坤甸中华公会,战后,每月 给被难家属发放 50 盾 (当时币值) 作为抚恤金, 而保存有被难 家属的名单档案,可惜被大火烧没了. 104 105 报告与呈文许行最近,我接到知友白聪贤(坤甸日报社社长)赠送的一本 "战后南洋华侨概况",其中有关西婆罗洲的部分资料,非常 真实地反映了当年的历史事实. 东万律郊外骷髅累累, 惨不忍言! 榴莲港机场骸骨无数, 尚待发掘, 日军毫无人道, 酷刑斩杀活埋, 宣言投降之后, 仍然继续行凶, 人证物证俱在, 惨案真相大白, 请求惩凶呈文, 现已抵达东京, 遭难家属请愿, 必须报仇目的.…… 附录 106 这是 1945 年10 月14 日, 许行君所记述"西婆罗洲华侨血 史一页中, 揭露日军在西婆罗洲大屠杀, 惨案调查总报告的前 言. "自从 1942 年元月 27 日,日军在西婆罗洲北部邦戛地方 登陆以后,我们就开始过着人间地狱的悲苦生活!" "……同年 8 月敌方陆军全部彻去,海军来此接防,此后 我们的生活, 即无日不在惊涛骇浪里, 且命为具有'教育程度 高'的敌方海军,其统治住民手段毒辣之程度,实较陆军时代 高几万倍,他们实施严格的经济统制,贸易统制,思想统制, 教育统制……几乎无所不用其统制,这种无限度的统制结果, 意把整个西婆罗洲变成人间地狱……" "……1944 年元月 24 日晨, 日军以极度严重之姿态, 逮捕 其铁蹄下, 被迫组织的华侨统制会和巫人统制会全体职员, 以 及各地土候侨领侨贤商人等时,大家方才觉得问题的严重性. "那一天, 恰好是旧历 12 月29 日, 是中国的'大年夜' , 在旧中国的习俗里面, 算是最隆重的一个节日, 大家一听了这 种不幸消息,各市各镇,家家户户,顿时都变成死寂的状 态……" "……被捕的家属,不准哭,也不准和外面的人接触,有 的人丈夫明明已经被捕, 他的妻子一点都不敢声张, 还说有事 到别个地方去, 因为这是日军的命令, 同时被难家属的家周围, 时时刻刻都有暗牌(这是潮洲话即密探)密探布满着,……" "……今年 (即1945 年) 9 月26 日, 正是联军长官澳洲第 九师团长, 厄斯狄将军莅坤的第二天, 有青年侨胞贺南信和李 清华二君, 由东万律侨众特派来坤报告, 发现东万律荷兰建筑 107 未成的飞机场之丛莽内面,有骷髅骸骨无数……","……27 日早晨, 华商总会会长黄业良先生, 特派记者和黄锦安先生一 行五人,驱车前往报告地点视察,……霎时间,於一望无际的 "矮青" 内面, 捡得骷髅 47 个, 骸骨无数, 全是由野猪挖掘出 来的……" "……这是日本强盗,毒杀我们亲爱侨胞的最明显证据, 事情再无可疑的了,这不过是一个地方,相信还有很多地方, 未被发现,这不过是由山猪嘴挖出来的,是极小的一部分,相 信每个窟窿里面,还埋葬着无数侨胞的骨骼……" "……实在太悲惨了,……但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一定 要洗雪, 日军这样惨无人道的暴行, 我们一定要向全世界人民 公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责任". "……只念我侨胞之深仇未雪, 大恨未除, 满腔悲怨, …… 日军实行其大屠杀之恐怖政策, 吞没住民财产, 其目的在使全 婆罗洲,仅存老弱愚幼,俾使易于统治,其阴谋狠毒,惨无人 道,确属空前绝后,千载以后,恐尚难洗刷人类历史上此道污 点!" 许行君的记述与呈文, 是代表了西婆罗洲全体华侨的要求 与愿望,必须严惩日军大屠杀的凶手,以慰万千冤魂…… 哀的歌词——芳思 "斜阳芳草影,微风晚来吹! 花儿开,蝴蝶飞, 群蜂结集树枝头, 制造她的甜蜜料! 108 爸妈伴我姐妹看, 一会间,金鸟儿坠了, 爸妈挽带手儿归! 那知道,晴天霹雳响,虎狼暴施威, 满地都黑暗,魔域魍魉围, 把我爸爸扑了去,没见放他回! 伤心复伤心,儿女哪知情, 月明怀清梦,两地会英灵! 战后,这一首短诗,它反映了落难者的亲人,万分悲痛的 心情,读了无不令人深切同情与哀戚!…… 109 逃亡回忆录郭怀章 笔者依据郭怀章兄(已故),多次口述与寄给笔者之"在 日寇的魔爪下, 亲身经历被抓的磨难与逃亡" 的回忆录而撰写. 笔者略去新加坡沦陷时, 他郭怀章经过新加坡检证大屠杀 的生死关,四处寻找学友刘云天,历尽风霜雨露,幸亏找到有 小帆船,驶往西婆罗洲的机会,登上小帆船,在大海的惊涛骇 浪中漂泊的那一段篇幅. 而着重抄录, 他回到坤甸时的亲身经. 他被日寇无数次的追捕, 在卡布阿斯河流域与小河纵横中, 东 避西躲,在山野中一步一回首,在丛林里露宿,被蚊子侵袭而 病魔缠身,饥寒交迫的逃亡生涯. 他家四口被抓的时间,是1942 年9月,这是日寇大逮捕, 大屠杀的序幕, 许多人认为日寇之抓人, 多数是荷殖政府的公 务人员,是占领者的一种审查与甄别的过程.先是随抓随放, 这样,在人们心目中,制造假像而认为不是什么严重事态,从 而麻痹了人们警觉, 放松了心理准备, 这是日寇欲擒故纵的手 段,为其在西婆罗洲制造无人村的恶毒险谋,为了一网打尽, 斩尽杀绝的毒计作预备. 回忆录中,充分揭露了日寇的狠毒与残忍,他一家四口, 被抓走而一去不复返, 魂归何处??还有二兄, 被迫害而得了 110 神经病的人间悲剧. 这组回忆录,便是被日寇迫害而尚存者的血泪控诉…… 我(郭怀章),祖籍是福建漳州龙海人,1922 年,生于西 婆罗洲新钉县, 1937 年, 毕业于坤甸振强小学, 是年就读于新 加坡华侨中学. 我是从新加坡,经历了日寇的飞机轰炸和枪战,新加坡检 证大屠杀而大难未死, 从孤岛乘小帆船, 冒着风急浪高的危险, 而逃回坤甸的,那时已是 1942 年6月份. 我一回到家门口,感到家里非常寂静,气氛很不寻常,只 有一位 50 多岁的长工,名叫赖禄长,一见面他惊奇地喜出望 外,高兴得流泪而饮泣,非常激动地说: "所有亲友,都谣传,怀章在新加坡已被日机炸死了". 接着他告诉我:"家父、母,兄弟姐妹全家,于1942 年年初, 日机轰炸扫射过后,已迁居卡江上游彬路镇了." 8 月份,家父认为自己是侨长,不能弃侨民於不顾,同时, 认为自己毕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坚持要回坤甸,二兄,三 兄不忍心让老父一人回家, 也跟着从卡江上游彬路, 回到坤甸, 实际上,他们过于天真,不了解战争是残酷无情的,在日军的 皮靴下,被奴役的生活是屈辱的. 家父是荷殖政府的公务员,坤甸华人侨长,官衔是甲必丹 (印尼 Captain 是从英语借用,即民事官),家居是单独型住 宅(即独家独院),宽阔长度各三十三米,中间为主屋,有二 十米宽,左右两旁,各有三米的房屋,两旁有二米宽的草地, 后段还有通道,也就是后门,总数有大小房间十二间,是大户 111 人家,也可称作坤甸的大宅门,距离市中心约三百米. 1942 年9月初,一个不平常的日子.凌晨 2 点钟左右,我 们突然听到门外,有"嘭嘭!嘭嘭!"的敲门声,被震撼而醒 了的我,赤脚走到大厅,细心观察与分析动静,先测听门外大 路上,是否有杂乱的人声或机枪射击声,以便作好心理准备, 如果是日本鬼子开始抓人,惟有从家宅后门逃跑. 但是,情况却不似想象的那样嘈杂与混乱,外面显得是一 片宁静,坤甸市平时半夜三更,路上便没有什么人影了,何况 在日军的刺刀下,更加无人敢出门走动. 我自作聪明地安慰家父和三兄说: "可能有匪徒逃进我家, 或者是日本鬼子怀疑我等有不法 行为,来搜查"叮嘱家父和三兄别怕,大家站在大厅中间,由 我去开门,门刚开,日军特警队四、五人,便气势汹汹地冲进 大门,像猎狗快速分开,到各个房间,进行搜查. 二兄还在床上睡觉,他神经不好,那是因为在三十年代, 曾在上海暨南大学念书, 适逢日寇大举侵略中国, 上海沦陷之 前,返回坤甸.1941 年12 月8日,日军又发动太平洋战争, 大举向东南亚侵犯,又遭遇 1942 年元月 19 日,日机对坤甸的 大轰炸和射杀,他精神上受到严重激刺,患了神经失常之症, 整天呆呆地坐着,不闻不问,哪管什么身事家事天下事,但是 日常生活还能自理. 他两次遇到战乱, 幻觉日本鬼子阴魂不散, 一直尾随着他, 尤其是日军对坤甸的大轰炸, 更使他精神崩溃, 整天呆呆痴痴,静静地坐着,很可怜. "特警"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拉下床,同时,在他房间 书桌的抽屉里.搜出一张穿着中国宪兵制服,精神抖擞,威风 凛凛的像片,这可惹得"特警"暴跳如雷,"哇啦!哇啦!" 112 大喊大叫地拉他到客厅中, 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这是日鬼子 教训人的手段,给我们的见面礼,也是给我们的下马威. 全部房子,前后左右,里里外外,都被翻箱倒柜搜查后, 并没有搜查出什么, 本来就没有什么违禁品, "特警" 便命令, 随后而来的三名警察(印尼人),把我们父子四人,押送去离 我们家四百米远的军营. 在路上行走时,我细心观察,沿途店铺,没有混乱观象, 也没有枪击,杀戮,逃亡迹象,表面上,一切还如平时一般正 常. 街上静悄悄,人们还在梦乡里…… 我们父子四人被押入军营大门,里面不远有一间小房子, 坐着二个鬼子(便衣特务),他们用印尼语,登记我们的名字 和住址,比我们先被抓来的二位华人,登记出来后,被一个叫 "伊藤"的特警,当众打了两、三巴掌,这是日本鬼子家常便 饭的德性,是给"无辜人"一个恐吓. 这个伊藤,体格结实,身高约一米六左右,他军服肩上的 军衔是二个横道, 可能是小队长, 制服胸前印上"伊藤" 两字, 故我便知道他叫伊藤,此人凶狠成性,像熬红了眼睛的野兽, 见人就打, 家父和二位兄长, 也不例外地遭到伊藤给予同样的 巴掌待遇. 轮到我时,我当时只穿着整套睡衣,来不及更换衣服,穿 着拖鞋,便被抓来的,当我走到伊滕面前,他便大声叫嚷,似 野狼的咆哮,大吼地问我:"Indonesia(是印尼人)吗?"我 摇摇头否认,他又问:"China Ka?"是中国人吗?"我连忙 113 点头承认,他倒没有给我尝尝巴掌的滋味",算我走运. 凡是已登记了的"囚徒",双手放在背后用绳子绑着,怕 "囚徒" 逃跑, 距离军营大门约有二十多米, 有一个大停车房, 水泥地板,宽长各三、四十米,屋顶是铝片盖的,高约三、四米. 被抓来的无数"囚徒",都被集中在此处,大家都弯曲着 小腿, 盘着膝坐在这偌大的停车场冰凉的水泥地板上, 这种坐 法,也是鬼子对于"囚徒"的一种惩罚,实在是活活受折磨, 脸也朝向里面,也就是面壁,不得四处观看. 凌晨三、四点钟,全部人数约有四、五百人,华人与印尼 人混杂在一块,还陆续不断抓来好多人. 天亮后,六点多钟,有一名"囚徒"不知何故,被吊在树 杆上,有二个特警,咀里"吱哩哇啦"似狼嚎鬼叫,气急败坏 地用木棍不停地殴打、 此人却顽强地大声喊叫, 英勇不屈地抗 争,被打到昏迷不省人事时,特警又用冷水把他泼醒,接着再 打,打到头破血流,肉体模糊,令人看不下去,惨不忍睹. 最后,特警把他拖至众人面前,向"囚徒"们示众,他被 打得虚脱, 已不能坐而倒卧在冰凉的地板上, 特警还给他戴荷 兰军官的帽子,也是对"囚徒"的恶作剧. 进进出出的日本士兵都感到奇怪,都问站岗的哨兵,得到 的解答大概是说这位"囚徒"态度顽强,拒不认有罪,不怕殴 打,还时常大喊大叫,表示抗争.特警还安排其他日本鬼子, 走过那"囚徒"的身边时,都参与折磨与殴打,多数是用脚踢 或巴掌打,非常残忍凶暴,令人看了心中愤恨、怒火中烧. 我低着头偷偷地,仔细地看清了这位被迫害,被殴打受难 者,依稀记得他是我读小学时的同学,比我大三、四岁,班级 114 也比我高,名叫陈庆成. 战前,他已在巴城就读于八华中学,在校内是童子军大队 长,兼副教练,在华人社团里,也属于活跃分子.可能他是被 特务、走狗陷害,而遭到日鬼子残酷迫害到这么悲惨境地,真 可怜. 天亮时,所有被抓来的印尼与华族人士,都会遭到鬼子的 棍子殴打. 那凶煞恶魔般的伊藤小队长, 手中拿着一米多长的 木棍,来回在"囚徒"们的面前走动,斜着眼不停地巡视囚徒 们的动静. 伊藤正巧看到三兄,冤家路窄,偏偏相逢在这鬼门关里,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据说,有一回,伊藤去三兄任职时的印 务馆,要印军部的表格,刚巧是由三兄出面接洽,由于已先接 受许多表格要印,都是政府机关的,时间急促,任务很繁忙, 同样得罪不起,依据印务馆的规定,应该是先来的先承印,顺 序安排,很抱歉,请他容忍放宽于后天才能印好. 伊藤因此事耿耿于怀,怀恨在心,此时狭路相逢,落在他 的手掌中,成了阶下囚,正是他报复,发泄兽性的时候. 他把三兄拖出去施暴,打得腰部青紫红肿,皮破肉烂,痛 不欲生. 同时伊藤可能得知, 搜查时看到二兄在上海穿着中国 宪兵服威风凛凛的像片, 更加忌妒而火冒三丈, 所以二兄也被 拖出去,他哪管二兄有神经病,哪有什么"人道精神",同样 对他施暴和用刑. 这时我心里感到惊恐不安,下一个可能轮到我或家父.当 年家父已六十四岁, 又有糖尿病, 身体虚弱, 我心中暗暗着急. 时钟一点一点过去,过了一个多小时,周围气氛稍为寂静,也 不再有人被拖出去了,实乃出乎预料之外. 115 当时,被抓来关在大停车房的"囚徒"人数,乌鸦鸦的一 大片,大约有七、八百人,有好几位身体肥胖的印尼人,其上 衣挂着民副总工程师官衔的公务员, 肚子大, 受不了长时间的 盘腿而坐, 感到疼痛, 开始呻吟哭泣, 守候在旁的鬼子看到了, 便"吱哩咕噜"地咆哮着挥起了手,给予几个重重的巴掌,打 得他们东歪西倒, 喊爹叫娘声声哀, 这种令人哀戚凄凉的气氛, 真使人透不出气,每分每秒度日如年,愁煞人…… 上午十点钟,有一位印尼"囚徒"尿急要小便,要求给予 方便,小鬼子不敢作主,三、四个鬼子用日语"咕噜咕噜!咕噜!的讨论, 最后由其中一个鬼子, 用印尼话回答:"不准出 去,可坐着撒尿".虽然这话是对着那个印尼人讲的,也等于 是对大家讲的,可依此法而做,也就是不成文的限禁条文.天 亮时,正常人都有尿急的情况,我也是尿涨,憋了多时,强忍 不敢言说,现得知已经批准,可以就地解决,其实日军士兵在 马路边上,到处随地小便,已是家常便饭,是人人皆知的事. 那个印尼"囚徒"问后,得到允许的答复,也不敢随地放 尿,我都已急切地,已不顾什么羞耻,也不惧怕,不管三七二 十一,便由长裤内,把憋了多时的尿水撒出,真如大河缺堤, 一泻千里,一切便是数米远,像水龙头的喷射,尿水沿高低不 平的水泥地板,流溅很广,方圆数米之内,尽皆分布到如同园 池沼泽了,同室的囚徒不敢鄙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没 有看见,眼不见为净吧. 我在牢房待着的位置,背向大门,距离约有二十多米,突 然听到"咯咯"的皮靴声,由远而近地走来,我侧眼一看,竟 是鬼子"伊藤".糟糕了,这场灾祸,是不可能躲过去了,伊 藤看到了尿水, 渍满地板而忿怒地问站岗的士兵, 可能是小鬼 116 子,如实实说是经他允许,"可就地撒尿".伊藤来到近二米 时,便大声责问:"是谁撒的尿?" "是我!"我如实的回答,他还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说: "Bagus Na" (意即是好汉啊!) 我本来已吓得魂不附体, 现一 听恶魔说话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回想昨夜被抓进军营登记时,唯独我没有尝到巴掌的滋 味,想在今天这一危急关头,最少也将被打三、四巴掌,或挨 几根棍子的乱打,相反都称作:"好汉",真使我糊涂得丈二 和尚摸不着脑袋矣!…… 被抓来的"囚徒们",呆呆地静静地坐到中午十二点钟, 特务队长名叫"中谷",军衔曹长,白晰脸孔,然而却是心黑 如炭,心如蛇蝎,是有名的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一切行刑事 务由他执行. "中谷"和特务头子山本少尉一起来到大停车房,暂时的 集中营,命令士兵解开"囚徒"们的绑手绳子,同时分发每个 "囚徒" 三安士的饭团与少许萝卜干, 另外加给每人一杯水饮, 我已饿得饥肠辘辘,即用手抓饭,一大口一大口的吞食,管不 了味道如何,能填饱肚子便可. 吃完饭,要大小便的,可由鬼子带着去厕所方便方便,一 切方便之后,"囚徒"双手再用绳子绑好,回原地静坐,等待 发落,生死未卜,前路迷茫…… 等到傍晚五、 六点钟, 这时"中谷" "山本" 加上一位"中尉"来到,命令士兵把全部"囚徒"(约有一千名左右)的绳 子给予解开,松绑后,即按顺序(像赶鸭子)被驱赶上军用卡 车.这时,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猜测死期到了,可能被载 去偏僻荒郊或寂静的海边枪杀,坐在车上,我感到毛骨悚然, 117 哀叹今生为鬼心不甘…… 坤甸市镇的道路,我非常熟悉,闭目都能分晓是在何方; 我细心地注视军车行驶的方向.车过第一渡桥,再沿着 Sei Kakap 路,第二渡桥,再去第三渡桥(即监狱桥),若再一直 向前去十九公里的加呷(Kakap)海边,那等于被判死刑了, 天哪!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心脏都感到抖颤起来了, 祈求上 帝保佑,阿门! 苍天不负临时抱佛脚的信徒,算我们命大,阎罗王还远 呢!军车转弯拐进监狱桥, 鬼子把我们赶进牢房, 我们父子四 人和另外三名华人,被关在同一牢房. 这牢房,宽三米,深五米,进出口是铁门,旁边是粗铁条 修成的栏栅,进入铁门二米,是露天的小石子场地,后段三米 是水泥造的卧榻(像中国北方民间的睡坑),高一米多,没有 什么枕头被子, 而是冰凉冰凉的石枕, 侧旁是厕所, 臭味熏天, 光线还算明亮,空气也比较流通. 分配好小牢房,可作一安息的地方,晚上六点多钟,牢狱 的厨房,已经熄灯收工了,突然间,涌进几百名不知又从何处 抓来的"囚徒",一时间监狱无法供应伙食,特警员随便拿出 现有的苏打饼干(英国制的燕子商标),可能是缴获荷军的剩 余物资,每个牢房分给四、五盒,任人随意拿,以代替饭食, 我也毫不客气地拿到二十多块很可口的饼干,可以充饥. 与我们同牢房中,有一位十五、六岁学友的弟弟叫谢清荣 (其父也是阿殖时期的退休侨长甲必丹),也是午夜时分,被 特警抓来的, 还有一位是住友船厂的工人, 另一位是"九八行" 店里的工人,四,五十岁左右,可能特警要抓的是店东,因店 东不在,就把他抓来替代店东了,成了无辜的替死鬼,唉!冤118 哉!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狱卒分发早点,用铝制碗盛着三克量 米饭,渗上少许菜与辣汤,一小块咸鱼, (注:这里只有两餐 饭,不是一天三餐). 那位"八九行"当粗工的是潮州新客,不知天高地厚,发 牢骚讲,还要吃昨晚的苏打饼干,使人啼笑皆非,我即刻提醒 他,说: "现君身居何处?已成"囚犯",不要不知好歹,岂包容 你随意挑选食谱,赶快拿取饭碗,免得敬酒不喝喝罚酒".幸 亏狱卒走后,也不再回头,不然他会惹得一身祸的. 下午一点钟,家父糖尿病发作,全身感到不舒服,我们即 告知巡逻的特警,要求派来军医,给予打针,服药,病情稍有 好转. 夜里常听见邻近的"囚徒"在呻吟,低泣,叫苦连天,一 声声叹气,实在使人心酸而悲戚,难以入寝,老父也常哀声叹 息, 想起自己平生奉公守法, 何罪之有?我们只有婉言安慰他 老人家:"咱们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 真金不怕火烧的. 日本 鬼子经过审查后,定会释放的." 其实亲身经历几多灾难,大难未死,逃过几个劫数的我, 心里很清楚, 一旦被日本鬼子无故抓来的平民百姓, 好似羊入 虎口,生还渺茫,我已经作好最坏的心理准备,用小石块刻画 在水泥墙上:"我郭怀章,何年,何月,何日,死在此牢房", 希望此后有人发现这一真迹, 以此作为证据, 向日军讨回血债, 血债必需以血债偿还. 在牢房里,夜间常听到有"囚犯",被拖出去殴打,拳脚 交加, 被打得遍体鳞伤, 惨叫声声扯人心, 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119 不寒而栗. 我只希望日本鬼子,尽快把我拉去广场枪决,了却残生, 一了百了,只怨命苦,生不逢时,为何偏偏降生於战乱时代, 在日军侵占坤甸的皮靴下, 在日本鬼子倒行逆施暴政中, 被迫 害,被欺压而无力反抗,如嘁嘁悲咽的小鸡,丝毫没有反扑的 气力. 心中迷茫而陷入了沉思,非常想念遥远的祖国,如若祖国 强盛,日军就不敢发动侵略战争,海外侨民就不会被欺凌,被 迫害,想透了,心情稍为好一些,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就 泰然处之了. 在牢房里,被关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下午二点多,我们 父子四人,被特警带到办公室的草场上,等候问话,距离监狱 大门约十多米的办公室, 先是老父被叫进室内问话, 接着是二 兄,三兄,他们被查问后,出来时,因有特警看守,彼此不敢 讲话,只以眼神示意,别怕! 最后轮到叫我,我进去一看,室内有一米多的长桌(审判 桌),左右两边各坐着便衣特务,中间坐着白脸也显得有点斯 文的特务头子"山本少尉",后座是中尉副司令官. 日本特务很狡猾,未进行审问之前,对每位"囚徒"的简 历, 身世, 他们已作调查, 早已心中有数, 我心中也有所准备, 特务员用流利的印尼话问我:"你是在何地读书的?" "在新加坡"我答. "是念军校吗?" "不!是念普通科的中英文". 120 "何时返坤甸的?" "在某年某月某日,乘搭小帆船,在邦戛登岸,乘车经过 山口洋,回到坤甸的",我如实地说明. "你是否知道,你父亲有枪械,有收音机?" "日本占领坤甸之前,是荷印政权,家父是公务员,任甲 必丹华人侨长,是有枪械,有收音机,但,现在早已上交给日 本政府了".我很谨慎而仔细地说明,话刚说完,鬼子特务即 拍案大吼,大声责问: "为何刚才说没有,现在又说有了?"其实我何时曾经说 过"没有!" 真是活见鬼,他们这种蛮横无理,气势凌人,强词夺理的 毒辣手段,我们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唯有保持沉默,哑 口无言,千万别顶嘴,不然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这也是日本 鬼子惯用的找岔手段,也是一种激将"点火"的把戏. 站在门边的两个特警,提着木棍走过来要打我,令我出了 一身冷汗,呆呆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呆若木鸡.这时,中间 坐着的特务头子"山本少尉" 用手制止了他们, 还"吱哩哇啦" 讲日本话,其实"山本"是通晓印尼语,只是坐在旁边,静静 地观察我回答的每一句话,可能是他认为,我的答话,正直分 明,"忠诚"老实,没说假话,不是狡猾之徒吧! 那两个特警听罢"山本"一席话,也就退了回去,幸哉!…… 一刻钟后, 特警叫我出去, 在草地上等着, 我们父子四人, 呆呆地一齐站着, 等待发落, 到下午四点多钟, 领头先走出"问 话室"的是"山本大尉",他对我说:"P oleh Pulang(意可 121 以回去)" "Tuan bilang poleh pulang rumah kak ?" ("意:长官是说 可以回家吗?" ) 我机警地回问, 免得误于领会他说话的意思. "YA!" (是!)大尉的一声回答,令我喜从心中来,感 到压在两肩上的千斤重担.突然卸了下来,好似从阎罗府,回 到人间一样,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呢?!如果他命令我们回牢 房,那就意味着进入"十八层地狱"一条不归路. 我与三兄,左右扶着被打伤腰部的二兄,老父随后,缓慢 地一步一步, 步履维艰地走到牢房大门, 才刚刚走出大门外约 二十米,二兄已经不能举步了,痴痴地站着,如一棵大树,任 凭风吹雨打,皆是屹立不动. 正巧我们见到"山本" 与中尉, 也在门外等车, 欲回军营, 我灵机一动, 真有不打不相识的劲头, 壮着豹子胆, 向"山本" 敬礼,说: "长官,我二兄患精神病,受刑后,身体不支,行动不便 很艰难,求求长官派军车,送去精神病院".他听后,倒也不 知从哪里来的"慈悲",即派军用卡车驶来,二兄身材高大, 我和三兄同心协力,使出九牛二虎的气力,才把二兄抬上车. 神经病医院,是在这条大道的尾端,车停下后,我们把二 兄安置在医院里,护士们都很热情地帮忙,给二兄换衣服,亲 眼看到二兄的腰背,被木棍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遍体鳞伤,护 士为他敷药,眼睛都湿润并流下怜悯同情的泪水. 我这次进入虎口,九死一生,是最凶险的鬼门关,虎口余 生,总算又逃过大难不死的第四关. 数日后,政府当局派员与老父接洽,欲购买老父拥有七十 巴仙股份的印刷馆,这是坤甸唯一的印刷馆,实际上,是强行 122 征购,谁敢违抗,只有唯令是从,乖乖地成交.于是,家父便 按当地法律程式,登报声明,限两个月内,各股东都需清理股 额,无人敢说一声"不"…… 三兄陪伴老父,暂时居留坤甸,清理善后事务,我是单身 汉,无所事事,不便久留,便动身去卡江上游的新党县,在堂 叔荣祥家暂作栖身,临别时,我一再叮嘱老父,办妥事务后, 迅速返回彬路,最好是移居偏僻的乡村. 在新党县,我常常陪堂叔去参加劳作,实际上是象征性, 无所为而为之的劳作, 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劳作, 以便熬过那 战乱、逃亡的年代. 时间很快,几个月过去了,我是一个不喜欢安静而喜欢到 处漂泊的汉子;离开坤甸几个月之后, 想回坤甸去看一看. 便 到新党县的警察局,按照条例申请办理通行证(注:已往,在 荷印时期,卡江流域是内陆地区,随便走动任往返,从此地到 那方,行动是自由的,并不需要什么通行证,只有在日军的皮 靴下, 日本鬼子为更好地监视与控制居民们的来往动态, 才需 要办理申请通行证).我办理完通行证,便搭客车直奔坤甸. 当年, 我们父子四人, 被特警抓入了牢狱, 是1942 年9月份, 那时日本鬼子首先抓的对象, 大部分是曾替荷印政府服务 的公务员, 同时又抓又放, 欲擒故纵, 麻痹了良民们的警惕性, 以为在魔爪下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平常! 这时是 1943 年元月份,再过四、五天,便是阴历新年,新 春佳节, 在西婆罗洲是华人喜庆节日, 战前是每逢"新正如意" 到"扎娥眉",坤甸可出动舞龙舞狮闹翻天,此时市区死气沉 沉冷清清. 新党家中的老叔婆,亲情厚意,多方挽留我,劝我过了佳 123 节,方可出门.但,我是习惯漂泊生涯的人,对于年节日,全 家团聚的习俗观念,已很淡泊,便婉辞诚意. 次日, 我搭客车, 直赴坤甸, 当时家父已迁到新钉县居住. 在坤甸的住宅,已经被迫卖给日本鬼子.实际上是强行征购, 不容许你有任何"不满的意见",这就是日军霸道横行. 这样, 我回到了坤甸, 已是无家可归了, 我只带着小皮包, 只装了二、三套衣服,到黄雨祥家投宿,就在这个除夕之夜, 家家团聚之夜,日本特警在西婆罗洲,全面出动,展开了大规 模的逮捕,波及道房,盛邦,山口洋,据说华、印人士,有一 千余人, 莫名其妙地被抓走, 这便是震惊印度尼西亚的日军第 一次大逮扑,大屠杀. 乌云压城城欲摧,刀光剑影,到处是日军的"老虎车", "老虎艇",横冲直闯,在远离坤甸的新党县,日鬼子也把老 父富荣,长兄怀添,三兄怀忠,抓进了监狱.警察找到堂叔, 查问我的去向?警察事务处, 有办理申请通行证的底案, 知道 我已离开新钉,只差不知我的去向,人在何处?…… 阴历大年初一,友人黄君,于清晨告知,其兄北祥,在他 自己家里被抓走, 估计特警一定会依照线索来搜查, 为了预防 这个万一的紧急情况, 他劝我暂时到他处去避一避这一场血雨 腥风的大逮扑 我拎了皮包, 即刻去三姐家, 在Jalan Mereka 寄放了行李, 便出门去找友人打听彼此久别后的境遇与眼前处境. 中午十二点, 我回到三姐家洗澡 (注:坤甸地处赤道线上, 天气炎热,每天中午都有洗澡的习惯,也叫冲凉,以减少中暑 的危险).在路上,却巧遇几位多时未见面的友人.在咖啡店 124 聊天,也是互相打听消息. 到下午四点钟,又碰到住在新党与卡江上游的廖光华、黎 惠民二位友人, 真有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概, 尤其在这战乱年代, 风声鹤唳的时辰,他们邀请我一起去"远东餐馆"共进晚餐. 盛情难却,我们已久未品尝这餐馆著名的海南鸡饭了. 晚饭后,我们从市中心,闲庭信步,走回他俩下榻的"新 新旅馆",这是临江边的旅馆,我们上二楼,有阳台朝向卡布 阿斯河,看那波光粼粼的流水浪花,心旷神怡,真使人忘了身 居何处?周围皆是野狼小鼠乱窜,鬼子剌刀闪闪的园地…… 我们久别今相见,话就多,六点多钟时,一位远亲林添庆 舅台,从背后轻轻地拍我的肩膀,并示意我跟着他,去后段的 洗澡间, 看看左右没有人影和声音时, 才悄悄地告诉我:"今 天中午 12 点, 特警军车载着整队士兵, 包围了三姐家, 查问我 的行踪,好险啊!" 三姐家翁(年纪已五、六十岁的老人),一大清早便去巴 杀(早市)买菜,并不晓得我曾来过他家.当特警问他时,他 理直气壮地说:"没有此人!"可能是鬼子见到他的强硬态 度,不像说慌,就狠狠地打了他三巴掌,才两手空空的离去. 后来亲家翁得知,我确实来过他家,吓了一跳,他就诚恳 地托亲戚林君,带着我的小包行李,骑着自行车,到处寻找我 的影踪. 林舅台不畏劳苦,很有耐心,由中午一点钟,找到下午六 点多钟,整整一个下午时光,天公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此处找 到了我.这种亲情深似海,实在难能可贵,俗话说,患难见真 情, 他找到我喜出望外地交给我的行李, 并嘱咐我快快离开这 狼鼠横行之地. 125 这时,我心乱如麻,此地不留人,不知何去何从.正巧有 位友人叫张锦惠,在此处相遇,我即问他:"要去哪里?"他 就住在旅店隔壁的小货栈里, 我接着托词说:"我有急事, 要 渡江去新埠头."刚好,他知道明天早上,有客车开往新党, 我一得知,心中好高兴,是夜,我便在廖光华与黎惠民的房间 里,挤着和衣躺下,早早入梦乡,于第二天清早天濛濛,人不 知鬼不觉地,我便急忙雇了舢舨过江,搭上客车,悄悄地离开 了坤甸. 当年,前往卡江上游的道路,还不是现代化的沥青道路, 而是新开拓的土石大路, 坑坑洼洼, 车行驶得很慢, 颠颠簸簸, 车在中途的"万那"小镇过夜,小镇没有饭店,全车共有十多 位乘客, 只好在华校借宿, 没有床铺, 大家睡地板. 蚊子真多, "嗡嗡!"地唱个不停,好似是开了个独特的欢迎音乐会,令 我彻夜不能眠. 我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望着室外的星空, 回想起昨天中午, 很幸运没有回到三姐家洗澡, 不然遇上特警的搜查, 将是自投 罗网而劫数难逃, 好险啊!天助我也!这是我第五次闯过鬼门 关. 长夜漫漫,思绪翻腾,我已成了惊弓之鸟,唧唧复唧唧, 何处觅芳林?忧心重重,难以入眠,刚才车到"万那"站时, 警察要收取旅客的通行证, 按规定由他保管, 要等到明天早上, 车将启行时, 才发给各旅客, 可见日本鬼子设了严密的控制人 身的自由行动. 我想假若警察手中有通缉令, 岂不是走进虎口了吗?真是 太大意了,何不逃往沿海一带,如山口洋或盛邦,因那里人对 126 我还不了解,不熟悉,理应比较安全吧! 卡江上游是我的出生地, 有很多的亲戚朋友, 熟人也很多, 危险性更大,真是没有通往"桃花源"的康庄大道,在这上天 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中,只好面对现实,既来之,则安之, 一切听天由命吧! 次日清晨上车时,顺利地领回通行证,就像吃了"定心 丸",一路上相安无事,车到达"上候镇"时,表姐夫成湘找 到我, 前来转告荣祥堂叔的声声叮嘱:"千万别回新钉, 特警 到处在追捕呢!"日本鬼子在守株待兔呢! 新钉我去不了,便到昔加罗郭明奇堂叔处暂住安息,巧好 新钉的荣祥叔, 也来昔加罗办事, 由他建议我乘船去下游"大院"镇,转道去西婆罗洲南部的沿海小镇盛邦,再乘小帆船去 爪哇岛. 在大院镇,我在亲戚家里等船,等了二十多天,突然听到 有消息说日本鬼子前去盛邦抓王清香. 王清香在荷印时期,是志愿军的少尉教官,也是华校的英 文教师,盛邦也是处于紧急状态,我也不能再去盛邦了,以免 落入鬼子魔爪之中,只好等待亲人的汽船,又折返回昔加罗. 汽船拖着一艘舯舡用亚答叶盖成的货船(小万隆船)每到 一小镇停留时,便有一些人,下船来买点货,当听见有人来, 我就躲进洗澡间,不敢露面,更不敢哼哼或大声说话. 同船乘客中,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桃李满天下,船到 "双勾月" 小镇时, 有一年青学生, 上船拜访老师, 谈天说地, 舯舡宽四、五米,当时我坐在船边,背向着他们,而是眼望大 河流水,欣赏江花朵朵绿而蓝. 我侧耳细听,那位学生说到坤甸是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127 特警到处抓人, 他谈到我的家庭情况. 有一位老头子和几个男 儿, 都被抓走了. 然而, 漏网逃脱了一位, 人们都担心而猜想, 目前日本鬼子到处追捕, 如猎犬到处嗅嗅, 在天罗地网的魔爪 之下,终会被抓到,大家都很担心. 那位学生,提到漏网之鱼,不正是我吗!?还有谁呢?! 我心里感到有趣,老师虽与我同船同眠,却不知我的身份,见 了面不相识,犹同路人,那是"好事",是一种安全感呢! 船到了"昔加罗"小镇的第二天,堂叔划舢舨,送我去上 游一个小村, 到堂兄怀兴家的树胶园里. 那是一幢独家小木屋, 周边没有其它人家, 倒是很安全, 暂时隐居在那远离庭世的喧 闹,静悄悄的深山老林中.…… 深山老林里,不见人影,却常听闻百鸟啼叫的歌音,生活 单调,生命在运动,为了健身,活动筋胳,我便时常换上破旧 衣服,到屋外找些木材,随处俯拾皆是,我赤臂挥动斧头,劈 开木材作木柴,聊尝樵夫的劳作,同时,也跟着他们去农园, 参与耕耘,除草灌水农家乐. 此地周围是穷困村落,粮食不足,从别处运来也很困难, 为了节约粮食, 只好在煮饭时掺些木薯, 菜肴就用江边的空心 菜,以及枯木杆上的蘑菇等为佐料,毫无一点油味,这时候, 我才领会什么叫吃"斋",吃素的滋味何淡淡…… 总的来说, 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与油类及其它食物, 住上三、 五个月,身体便感日渐虚弱,这时,想起中国古代的陶渊明, 隐居山中,"采菊东篱下,悠然去南山……"那种飘飘然的生 活神态,究竟是真实的情景,还是后代诗人的杰作?…… 俗话说:"行船偏遇拦头风,屋漏又逢连夜雨".我不幸 128 得了虐疾(这是热带地区,常见的马拉利亚(Malaria),时寒 时热,全身无力,试服过多种树根、草药未见疗效,被折磨了 二十多天,骨瘦如柴,身体感到飘飘然.…… 堂兄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看我病得这么严重,有生命之 危,在百忙中,放下每日的农耕,划着舢舨,替我找药,经过 三、四小时,从水路到卡江上游的"勿里党"小镇,在我表兄 张炳钦处,讨得七粒"金鸡纳霜"(专治疟疾的良药),真是 救命神丹, 我才渐渐除去病魔. 病后余生, 身体渐渐恢复元气, 我需要离开水土不服的小木屋. 半年后,搬到附近居住的表兄赖秋华之家.他家有表嫂, 三位子女,一位从唐山来的六十多岁的老母亲,他们一家,每 天都到田地,勤劳种菜,似有一种农家乐的气氛. 我也跟着他们参加劳动, 穿着破旧衣服、 短裤、 头戴草笠, 一派农民打扮,也到田地除草、砍木柴,也种菜,真正体验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生涯,其乐也无穷. 农忙之后的闲暇时光, 陪表兄划舢舨去他襟兄赖三之家聊 天, 那是卡布阿斯河上, 用浮木桐建造的水上人家, 人们称"兰亭"的住屋. 有一天,附近的大雅族兄弟,表哥的羲兄大办一喜事,有 宰猪、鸡、鸭的丰盛宴会,在那寂静山村,是难得的盛会,我 久已未尝美味佳肴, 怎么能失去这么好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为了避免宾客的注意,我与表哥于下午四点钟划舢舨出 发, 到了便把舢舨寄放在其襟兄赖三的"兰亭" 边, 上岸行路. 刚走不远,即遇见从"双勾月"小镇来的两位客人,他们从侧 面认出了我的容貌,当他们到赖三家"兰亭"拿回舢舨欲回 "双勾月"时,便拉着赖三的手,悄悄地在他耳边细声地告诉 129 他,我像坤甸侨长的男孩. 六点钟,我赴宴饱餐一顿美味佳肴,感到有一点醉醺醺, 回到江边, 要取回寄放的舢舨;这时赖三表现出非常的热情招 待,我心中有一种与以前不同的感触,我便借词去厕所,故意 迟迟才出来,赖三与表哥,见到我即停止了交谈. 这时已天黑,我们便动身回家,在船上表哥才告诉我: "刚才, 其襟兄多有责备, 为何哄骗他好长时日, 把我当工人, 很不应该,彼此都是亲戚,理应互相照顾嘛!"我听罢,心里 非常感激,这位忠厚正直的老人. 青山隐隐水迢迢,由于在此地,已泄露了身份,很快便会 一传十,十传百,而传到鬼子和走狗的身边,使我不敢再长居 此地了. 这里地处偏僻的小村, 没有什么小路, 唯有河沟纵横交错, 便是天然的交通渠道,我与表兄,划舢舨去"勿里党"小镇, 表兄张炳钦处,另想办法迁移地方. "恨别鸟惊心",正巧遇着表嫂亲人陈新宏,由介院口, 港内大北叻来此小镇买点货, 我们经过详细商议, 决定随他前 去他家暂住. 临行前,由两位表姐带我,去伯公庙,据说是唯一而且很 灵验, 求签占卜前路吉凶如何?这是我第一次烧香拜神, 心里 不够虔诚,求出罚油签,受到表姐的责备,说我心中不诚实, 必需重新向大伯公叩头膜拜. 此时,我的心比较严肃,虔诚,求得一签,说明我蒙难之 身,皆因老父牵连,如今到处逃亡,不知何处是平安地,我应 化装赶路,平安到达. 130 我求得一神签:"当今龙蛇争斗,不日将分明",当时是 1945 年元月, 八个月之后, 日本天皇率领全军投降, 真是很灵 验的神签,信不信由你. 我们从"勿里党",向卡江上游划舢舨划了三天,到达新 党县以下三公里处张乾顺姑丈的橡胶园, 我们稍事休息, 经过 精心筹划,于清晨四点多,由姑丈带领三个工人,划船驶过新 党县的关卡,算准时间,在关卡的警员换班时刻,把守关卡比 较松懈之时,越过去…… 三天后的下午时分,我到达"介院口",我们把小船停泊 在市街尾端的学校"兰亭" , 我即上岸去校园前的草丛地上坐, 稍为休息. 四点多钟,学校放学时,邓思松老师走过来,我当时穿着 破旧衣服, 头戴着笠帽, 他以为是船上工人, 讲印尼话问:"你 老板带些什么货物?""不知道!"我低着头回答,怕被认出 来,真是天公的作弄,有缘相见不相识. 我们复由"介院口"出发,向内河划行,四天才到达目的 地"大北叻",这里有十多户华裔人员,全是深情亲友,隔江 对岸,有印尼人(地方官员)和几位警察.这个印尼村庄,有 数十户人家,我怕村民发觉我这个生疏的陌生人而起疑心. 我又迁往卡江上游的亲人处居住,他名叫陈佛寿,家在郊 外山区,那是大雅族村寨,土地肥沃,村民淳朴,勤劳耕作, 生产大米很丰富,也饲养牲畜,小河小溪,水声淙淙,游鱼蹦 跳,百鸟争鸣,野果花香,真是鱼米之乡,比起堂哥表哥处, 真有天上地下的天渊之别. 这里大雅族风俗,习惯,人情,鲜为人知而很有趣,是外 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说是全球独一无二,最具特色的天 131 外天,(注:林汉文在卡布阿斯河一书中,已有详细的描述, 就不在此处重复了). 这里的雅族风情, 村寨明月, 可说是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 别有洞天,记得我读书时,念过中国古代陶渊明"桃花源记" 的描述, 都感逊色呢?我似梦幻般地在此村寨, 渡过了令人惊 喜的几个月明花影的良宵夜, 常常是令人"春眠不觉晓, 乐不 思蜀" 这种暂时,稍为轻松的日子,不过是"山中才三日,世上 已千年". 1945 年8月15 日, 日本帝国主义战败, 宣布无条件投降的 消息,传到这绮丽的山寨,人们欢天喜地围扰起来,跳啊跳翻 天!唱啊!唱!唱得卡江浪花夜夜歌!……这是我盼望已久 的"这一天" !但这时我却不得不离开此地, 令人乐而忘返的 热情村寨. 我已像离巢的雄鹰,展翅飞翔,我归心似箭,急切切地要 回坤甸,寻找老父,长兄与三兄等亲人的影踪.他们被日本鬼 子抓走已几年?不知今在哪里?身体好否?…… 我乘船顺江而下,心急如焚,惦念着亲人的生死!心情紊 乱如麻,不祥的预感多于微妙的期望,船虽顺江而下,而我的 心早已飞到坤甸. 船,刚刚停泊岸边,我即三步变作两步走,脚疾如飞,不 管街头上,人来人往,我皆不回头,到了家宅门口,看到大门 紧闭着,人去楼空静无声,我的心便凉了半截,哀戚心中来, 泪水潜然而下迷糊住我的眼睛, 竟怀疑面前是家宅吗?我私下 自己问自己…… 132 我的老父,两位兄长和一位姐夫,一家四口,皆被日本鬼 子,无辜地被抓走,音讯全无,一去不复返,不知在哪里被杀 害的?抛尸何处?苍茫大地何处认尸骨?我悲愤填膺, 到处去 打听那非常渺茫的声音. 我的两位兄长,是大兄怀添与三兄,原先特警只先抓走了 三兄与老父,因大兄牵挂着老父年岁已高,不堪被折磨,同时 惦记着怕夜里着凉,出于一片孝心,从卡江上游新党到坤甸, 前去日本军营,送些防寒的衣服. 大兄天真地还认为与前次 (即42 年9月) 被抓的情况相似, 而没有任何警惕与戒心,正好"自投罗网""自落虎口",被 日鬼子一同抓去, 真是祸由自取, 悲乎!天真!对日本鬼子丧 失人性的禽兽,缺乏深刻的了解与认识. 二兄自从遭遇特警逮捕与挨过鬼子的巴掌,而神经失常, 一直留在神经病院里,以度平生,这是多么惨绝人间的悲剧 啊!…… 据说:西婆罗洲被抓走的印尼、华族无辜人士,先被集中 在坤甸的军营与监狱里, 受尽了凌辱, 狠毒的殴打, 百般折磨, 挨饿多天,身体已虚弱,遍体鳞伤,皮肉模糊,有气无力,奄 奄一息时, 日鬼子便把他们双手绑在身后, 用黑布套罩住头颅, 趁夜里风高, 半夜三更用军车载往榴莲港或东万律的荒郊, 把 "囚徒"推下车,拖到已先挖掘的坑道边沿,凶狠的日本刽子 手,便迅速地用木棍或枪托,狠狠地猛击"囚人"的脑袋,血 渍喷溅,再用穿着皮靴的脚,把"囚徒"踹下坑道,然后用泥 土掩埋,不管"囚徒"还没有断气,还是活生生的人,一概活 埋!…… 战后, 刚登陆坤甸的荷印政府, 曾组织调查团与罹难家属, 133 去东万律察看,我也随行,亲眼目睹东万律荒郊,杂乱的草丛 中,"囚徒"们被杀戮而掩埋的土坑并不深,野猪很容易嗅闻 到肉体的异味,用爪扒松了泥土,挖出了尸骨,遍地皆是.令 人毛骨悚然,不堪目睹,悲从心中来,呼天喊地找亲人. 在荒郊野林, 那种悲天恸地的哀戚声中, 令人怒火心中烧, 纷纷要求惩罚,公审杀人的罪犯.血,必需以血来偿还! 这种惨烈的大逮捕,大屠杀的罪行,为何无缘无故地落在 西婆罗洲土地上?无辜百姓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成了战争贩子 的祭奠品,在枪声与屠刀下,任日本鬼子任意践踏,蹂躏,奸 污杀戮?…… 几十年来,这一悲惨经历,久久地在我的脑际中,反反复 复地回旋,久久地挥之不去.到了老年,心有余痛,使我写了 这一噩梦般的回忆录, 以飱后代人, 千万千万不可忘却这一千 古灾难,多少亲人被杀害,魂归何处?…… 134 可耻下场这是笔者六十多年前,在道房与弓那湾时,亲眼目睹的现 场情景,是一篇历史真实的纪实文稿,记述了,战后的西加里 曼丹人民,对于日军施行大屠杀的罪恶,心中怒火高万丈,在 抓到一名日本鬼子时对其公审的下场,供世人一读为快. 太平洋战争,是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以其失败 而告终.战后有一艘帆船,载重约四十多吨,在爪哇海上,不 知漂流了几个日夜?最后, 漂流至西加里曼丹省南部的弓那湾 (Kenawang )的港口外,抛锚停泊. 船上只有一名日兵, 好似是军官模样, 向岸上挥动着白旗, 大声地叫嚷:"吱哩哇啦!"谁也听不懂的日本话. 当地的海关人员与部分居民, 经过商量, 派三个人划舢舨, 去了解情况,回来报告说,日本兵需要粮食和饮用的淡水,实 际上,是祈求给予帮助. 弓那湾,是马来族的村庄,只有几户华人经营的"瓦弄" 店,点缀其间,众人听到见到这种意外的情况,很快地集聚起 来而议论纷纷.都感到意外与奇怪,怎么只有一人,而能驾驶 一艘帆船呢?何况日军战败投降, 已有几个月的时光了, 怎么 还有日兵的影踪呢?众人的心中便产生种种疑云. 西加里曼丹的马来族与华族人士, 对日军在坤甸、 山口洋、 135 道房、东方律等地进行三年多的大逮捕、大屠杀,骇人听闻的 滔天罪行,血海深仇,大恨未消. 这个时候,日兵的出现,正好使西加人民的复仇火焰,在 心中熊熊地燃烧起来,大伙围绕在一起,共同商议,如何下手 抓获日兵,免得逃跑. 但是,日兵手中有短枪和指挥刀,决不可轻举妄动而失去 良机,需要使用欲擒故纵的策略.为了万无一失,将计就计, 派人划小船,去帆船上,邀请日兵上岸,到海关处办理领取粮 食与饮用水的手续. 同时预先安排数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汉, 埋 伏在房屋底下(弓那湾小镇的房屋,皆是木材结构,竖立的支 柱与地板,离地面很高,是马来族风格的建筑).在屋底下, 是空荡荡的空间,埋伏几个人,毫无疑问,行动自由也方便. 日本兵昔日的骄横气焰,并未收敛,还摆出"霸道威严" 的架子,带着手枪大摇大摆地跟着上岸,去海关处,当日本兵 刚刚踏进海关的门槛, 走进里屋, 尚未站稳脚跟, 心神未定时, 埋伏在屋底下的马来族勇士,乘其不备,蜂拥而上,以迅雷不 及掩耳之势,四、五人一齐动手,一瞬间便把日兵重重压住, 左右开弓地用粗大的蔴绳, 牢牢地把日本兵捆起来, 动弹不得. 日本兵还想挣扎着"吱哩哇啦!" 地发出凶恶的吼叫, 似野兽 的垂死挣扎,但这已无济于事了,血债必须以血来偿还,这是 日军侵略东南亚的末日,是日本兵的下场. 消息传开, 镇上的人群, 无不拍手称快, 人们挤进海关处, 咬牙切齿地唾骂日本鬼子, 没有好下场. 一些人便上船去看个 究竟,看到船上的东西乱七八糟,杂乱不堪,米缸已无一粒大 米,盛水的大木桶,已经干枯,不见水珠. 同时发现有一把指挥刀,沾有未干的血迹和毛发,大家估 136 计那是日本兵, 残杀同伙与船员的屠刀. 不知有多少人成了刀 下鬼,而后把尸体推下大海汹涌的波涛中.从这些迹象中,可 以窥见这名日本兵,是个绝灭人性,极端残忍的屠夫. 抓获日兵的消息,轰动了弓那湾小镇,附近郊外的许多村 民,三五成群,纷纷前去海关署围观,见到那捆绑得紧紧的日 本鬼子,还在作垂死挣扎,大家无不咒骂与声讨,都拍手称快 而叫"好"!中国古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便是日军在 东南亚的下场. 消息传到道房,道房的警察局,很快驶来两辆警车(道房 距离弓那湾约 80 公里) , 派了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连同弓那 湾的几名壮汉,共同把垂死挣扎的日兵,押送到道房的监狱, 听候人民的公审. 道房的马来族与华族人民,得知这一大快人心的消息,心 情非常振奋,到处奔走相告,遭受日军杀害的家属,更是义愤 填膺, 纷纷要求尽快地公开审判日本兵的罪行, 以安慰亲人被 无辜抓去而被日军残酷杀害的冤魂. 警察局顺从民意,很快发布公告,决定于某月某日下午四 点钟,在华埠广场上,公开审判日本鬼子,声讨日军在西婆罗 洲等地,对马来族与华族,施行三年多的大逮捕,大屠杀,血 债累累的滔天罪行.进行人民公审,为罹难人士伸冤,为罹难 家属讨回公道. 当时,笔者正在道房,听到这一消息,也兴奋地约友人, 到时候前往华埠广场,亲眼目睹公开审判日本鬼子的现场. 时间未到,华埠广场,早已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密密麻 麻地挤得水泄不通, 有些人是从十里外赶来的, 有些人清晨便 赶来等待这一刻,人群从四面八方,渐渐地聚集到广场上,里137 三层外三层,像铜墙铁壁地围了起来. 下午二点多钟,离公审的时间还早,警察局的囚车,押送 着日本鬼子, 从牢房缓缓地驶往商埠广场, 由四名全副武装的 警察,前后左右押着日本鬼子,在广场上示众,日本鬼子因被 关押了一个多星期,嚣张气焰有所收敛,脸色有些苍白,在怒 火中烧的人群面前,有些哆嗦. 囚车刚刚停下,公开审判尚未开始,突然间,广场上发生 一阵骚动,声讨声,咒骂声,汇成了震耳欲聋的雷声阵阵,咬 牙切齿,满腔怒火的人群,如海涛汹涌,巨浪翻滚,维持广场 秩序的警察队伍,无法控制,广场大乱,众人一拥而上,千百 双手, 像巨鹰利爪, 伸向被蔴绳牢牢捆绑着的熬红了眼睛的日 本鬼子,剥其皮,割其肉,饮其血,啃其骨头,一瞬间,日本 鬼子的躯体,被千百双利爪分尸,被扯得无影无踪了,连头颅 也不知被哪一位勇敢的复仇者,提去血祭荒冢,慰无辜冤魂. 这便是日寇欠下西婆罗洲人民的血债, 血必须以血来偿还 的判决,也是被迫害的人民,对日军暴行,滔天罪恶的正义审 判.…… 138 卢沟桥畔2002 年7月12 日, 北京的仲夏, 是人们称作"桑拿浴" 的 天气,烈日炎炎,令人汗流浃背,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更 加难受.但是为了前往卢沟桥,参加非常有意义的座谈会,都 不畏天气酷暑而兴致勃勃, 其中有两位是拄着拐杖, 步履维艰 老人,尤其是陈浩凯,早早便从清华大学,乘"的士"赶到朝 阳区和平街集合. 另一位是不顾身体有病的谢春平,由夫人蔡惠芬陪同,也 是拄着拐杖,一步一拐的赴会,还有从百里之遥的天津,赶来 的刘定香,还有从通州双桥农场,赶来的李清安等,这些赴会 的西加侨友,心情激越,精神可嘉. 卢沟桥是中华民族奋起抗击日本侵略者, 是英勇战士拿起 大刀, 向日本鬼子头上挥去的战场;在中国历史上, 占有辉煌 的一页,是中华民族发出怒吼,威震全球的狮子石桥,是海外 游子敬仰而倾慕,闻名世界的圣地. 卢沟桥畔,中国抗日纪念馆,在这一天,"举办华侨支援 祖国抗战的图片" 展览, 同时召开"日军在西婆罗洲进行大逮 捕、大屠杀的滔天罪行"专题揭露的座谈. 北京西加里曼丹侨友会,由王广河,杨初任牵头,联络安 放"西婆罗洲罹难者白骨垒垒"的照片,同时,搜集整理在京 139 罹难亲属的资料. 杨初任在整理山口洋地区的部分资料时, 勾起了他孩儿时 的许多回忆,那些熟悉的脸孔,侨领,头家,被抓走后而遭残 酷杀害的传闻,东万律的万人坑,骸骨重垒……等,一幕幕惨 剧在脑海里翻滚,感到无限的悲愤与惆怅…… 数一数认得的,听说的,在山口洋地区就有三十多位罹难 者,再数一数他们的亲人,在北京的就有二、三十人.为了确 认,经与王广河商量决定,把罹难者在北京的亲人,统计一个 数. 这一信息,得到罹难者亲人的大力支持,纷纷寄来了亲人 被抓去杀害的相片和履历,…… 在天津的刘定香,提供了她父亲,叔叔三人的履历与相 片;孟加影的陈钦强,提供了他父亲、叔叔、姑夫的履历和相 片,以及近年来回印尼西加里曼丹,东万律扫墓时,拍下"罹 难者纪念碑" 和十多号墓碑的相片, 这些皆是日军在西婆罗洲 大屠杀的铁证照片;还有在福建的冯春莲, 她是被害者刘伍添 先生的夫人, 寄来了罹难者刘伍添的履历和相片;在香港的罹 难者亲人,也寄来了一些资料.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终于编印出: "1941——1945 年, 日本军国主义在西婆罗洲杀害我侨胞 罪行部份资料",并附有照片.据统计,这32 位罹难者亲属, 在北京的有 29 人,占西加侨友人数的 24%,这是多么令人怵 目惊心的数字啊!!…… "白骨垒垒"的照片,这是西婆罗洲马来人、华人被日军 残酷杀害而暴露出土的骷髅和头颅的照片, 在西加侨友会的王 广河,杨初任的积极联系下,在纪念馆橱窗里陈列展出,代表 140 了西婆罗洲罹难家属的控诉, 向全世界人民揭露日军在太平洋 战争期间,在西婆罗洲三年多施行三次大逮捕,大屠杀,惨无 人道,滥杀无辜,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日军在西婆罗洲的大逮捕,大屠杀,它的时间之长,是从 1942 年8月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大逮捕与随时随地的到处抓 人, 共有三个多年头. 地区之广, 从坤甸到喃巴哇再到山口洋, 从坤甸到盛邦再到道房, 从坤甸到卡江上游的新钉. 人数之多, 据纪念碑上镌刻的数字,是21037 人(实际上,还有许多秘密 的角落,未被发现而未统计在内),依照当年西婆罗洲人口七 十多万的比例看(不包括达雅族人),是非常惊人的数字啊! 几乎是家家户户,皆有亲人被杀害. 在座谈会上,有张力老师谈到他的叔伯兄弟,被抓去一直 没有回来, 更无消息和影踪;林晓慧谈到听其姐姐叙述过, 父 亲被抓走的那个早晨的情景;凌彰是坤甸德育女校校长宋竹 清的儿子,他在发言中,还提供他的亲人名单,如 黎钦祥,长期任职于坤甸爪哇银行; 黎国华,任职于坤甸新公司; 李伟杰,刘瑞珍,德育女教师. 座谈会上的气氛非常悲愤,发言踊跃.有人谈起,当年在 战争后期, 日军曾命令马来族与华族, 每家每户都必须派人参 加日军的所谓"勤劳奉公"的劳动,就是挖沟以灌溉农田,在 座的人中,有几位包括笔者,都曾被迫参加,实际上是自掘坟 墓,自走黄泉路. 幸亏当时联军的飞机, 每天顺着江河与海岸线, 低空盘旋, 而使"勤劳奉公"的人们,获得四处逃跑的机会.日军监工, 比兔子跑得还快地躲藏起来, 从而拖延了挖沟的进程, 不然的 141 话,今天在座的不少人,也早已成了千古冤魂. 我们的脚步,都是轻轻而缓慢地肃立在"白骨垒垒"的照 片前,怀着沉重的心情,行十分庄重的注目礼,回想起当年的 凄凉情景…… 在卢沟桥"中国抗日战争纪念馆",展出"东万律白骨垒 垒"的相片,代表了西加里曼丹罹难亲属的心声,向全世界控 诉、揭露了日军在西婆罗洲,惨无人道地滥杀无辜的人民,所 犯下的滔天罪行. 同时,告慰远在西加里曼丹,东万律荒郊上的万千冤魂, 那血写的历史,是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的.…… 142 珍珠港的浪花 2001 年8月23 日, 我女儿很孝顺, 很有心思, 特意带领我 们从旧金山,飞往夏威夷旅游,欣赏著名的海外风情,让老人 享受夕阳的金色时光.据说夏威夷有三宝,即空气新鲜,阳光 明媚,海水湛蓝、湛蓝…… 这里空气清新, 没有受到浓烟的污染, 大海的浪花在欢跃, 撞击出优美而迷人的旋律, 在蔚蓝色的天空下, 不知有多少来 自世界各地的游人, 在浪花中嬉戏或冲浪, 不知有多少人醉卧 沙滩,享受太阳温柔抚摸,面对椰影婆婆的景色,无不令人心 旷神怡! 然而,来到夏威夷,我却首先要去参观闻名于世的珍珠港 (Peal Harbar),因她纪录了一段令人难忘的壮烈的历史.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参加了彩虹旅行社的团队,从怀 基基(Waikiki )海滩出发,沿途许多遗址,经导游员解说介绍, 很是引人入胜, 似聆听一首优美的诗章, 当车从兴中会旧址经 过的时候,因没有停车场,道路也窄,不能停车,只能慢慢地 驶过, 以表示对历史伟人孙中山先生的景仰与敬意, 我憋着呼 吸,双眼注视着这一难得的景观. 车行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便抵达珍珠港纪念馆前的广场 中,早已是人头攒动,排着长长的队伍,在等待着顺序入场, 143 导游分发给我们每人一张名片, 作为入场券, 听说适逢暑假期 间, 从美国各地来的游人与学生特别多, 人们怀着景仰的心情, 缓缓而行,那么多的脚步,却显得寂静无声,这是多么庄严肃 穆的景观. 纪念馆的参观顺序,先让游人观看三十分钟,第二次世界 大战的珍贵纪录片, 即日军飞机偷袭珍珠港的全过程, 其激烈, 悲壮的场景,栩栩如生……先让游人有所了解当年的情况. 看完电影,游人便乘坐海军提供的军用汽艇,前往观看 "亚利桑纳号"沉没的遗迹,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登上亚利 桑纳号的纪念塔 (Arizona Memorial) , 那是在船身沉没的水面 上, 盖了一座由雪花石膏板构成的长方形建筑, 长56 米, 由三 个部分组成,即入口处、吊唁处和灵堂. 灵堂的大理石上,刻有亚利桑纳号舰上全部官兵的姓名, 大理石上摆着一束束五颜六色的鲜花,塔身三面,即左、右与 上(顶层),各有七个窗口,象征二十一响礼炮,这是国家最 隆重的礼遇. 我依着窗口,向水下望去,可清晰地看到亚利桑纳号,静 静地躺着, 依稀可见的舰身, 已是斑驳生锈和有些青苔覆盖着, 偶儿看见从舰身水下, 冒出的点点油渍, 好似沉船还在倾吐着, 那已是遥远的低吟…… 我看见有的参观者,用手指着大理石上的名字,轻声地对 朋友诉说,那是他的亲人或是舰上的英雄,也有一对情侣,用 手把鲜艳花卉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扯下来慢慢地抛到舰身水 上,寄托着无尽的哀思. 人们都是低着头,怀着崇敬,非常虔诚的眼神,注视着水 波上的细微动静,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144 这是美国历史上的一页"耻辱",但是,我们抬头向不远 处望去, 有一艘军舰停泊着, 那是日本军国主义最终被打败而 无条件投降,在舰上签字的"密苏里号"战舰,它代表了美国 的胜利和光荣,似觉"忽闻水上瑟琶声,""十面埋伏"声声 急. 我在参观的进程中,思绪万千,想起日军飞机的炸弹,炸 掉了珍珠的寂静, 也炸沉了我在学海中的小舟, 那是六十多年 前,我还在爪哇岛的巴达维亚(Batavia)的八华学校念书,日 军南侵的枪声,逼迫我开始了流亡生涯,所以我对珍珠港,有 着铭心而难忘的记忆与怀念. 想不到六十年后,我会来到这一块圣地,而且与当年的战 舰幸存者,身穿绿色制服,头戴绿船形帽子的耄耋老人,见了 面拥抱在一起,他神采飞扬,不减当年英姿,我们有幸会见而 紧紧地握手,我感到他的手很炽热,心在跳动而友好,彼此眼 神流露出晚年幸福的彩霞,多少话语皆在不言中. 同时使我想起在遥远的西加里曼丹, 东万律荒郊的"万人 坑"有多少冤魂还在游荡,夜夜哀吟恸地歌,那是没有休止的 控诉书…… 我也买了几朵鲜花,撒下一片片的花瓣,在珍珠港水面上 漂流, 寄托着我对珍珠港与东万律游魂的哀思, 我凝视着花瓣 与油渍,构成了一种无声的对话. …… 145 纪念馆放映电影的内容梗概 1941年12月 7日, 星期天清晨, 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基地, 很多船员还沉浸于昨晚夜总会的旋律中, 有的人准备去教堂祈 祷上帝,庇佑全家幸福与平安,有的年青夫妇,准备带小孩到 户外放风筝,一对情侣欲到海滨游泳和冲浪,天空格外晴朗. 美军太平洋船队的 13 艘舰艇, 停泊在珍珠港内, 九艘战列 舰中的七艘,则停靠在福特岛东南岸,排成一列.海军飞机排 列在福特岛上,卡尼欧黑湾(Kaneohe Bay )的海军机场,以 及爪哇海军陆战队的航空机场. 陆军飞机则以群体式停在惠勒 和贝罗斯机场. 然而,日本军国主义,图谋已久的偷袭,于1941 年11 月26 日, 由日本联合队队长山本五十六率领, 三十三艘战舰及附 属船只,包括 6 艘航空母舰,从日本的北部,以正常通商的极 北线航行,驶向夏威夷群岛. 12 月7日清晨, 舰队已就位于欧胡岛 (Oahu ) 北方 230 英 里的偷袭地区,早上六点钟,日本第一批战斗机,轰炸机和鱼 雷机,准时发动偷袭,日机从夏威夷的东北方,避开了雷达的 追踪,七点不到,在欧帕鸽角(Opana Point)的美军雷达站, 发现一大批飞机从北方飞近, 但却误认为是美国航空母舰"企 业号"(Enter Prise)派出的飞机或是一批由美国加州飞来的 146 B-17 侦察机群, 而失去了警觉, 甚至想要"欢迎" ;日机正好 利用这种巧合,这种良机,掠过大风口的空隙(笔者曾乘旅游 车,到达大风口参观,大风口风力非常强劲.人是站不稳的, 连飞鸟都绝迹的).日机就是利用这缺口而冒险,于早上 7 点55 分,由这批飞机群的首领藤田发出"TO、TO、TO"和、 "FORA! FORA! FORA!"的暗语,展开偷袭. "虎!虎!虎!"晴天霹雳,美军在毫无所知,毫无防备 的情况下,遭到措手不及的突然袭击,遭到铺天盖地的炸弹, 爆炸声起处火光冲天, 基地一片慌乱, 8 点40 分左右, 第二批 日机,又开始袭击,美国公民和船员,被炸死炸伤 3581 人,6 艘舰船被炸沉,347 架飞机被炸毁,21 艘舰船搁浅,8 点10 分 左右,亚利桑纳号的甲板,被日机携带的 1760 磅重的炸弹击 中,引爆了舰首的弹药库,像火山喷发的爆炸,9 分钟之内, 全舰连同 1177 名船员, 未能跑出舱口而壮烈牺牲, 连同舰身迅 速沉没,其壮烈情景在电影"珍珠港"中,有详细逼真的摄影 与记载,幸亏美国的航空母舰,停泊在外海而不准驶入港湾, 不然将是更难于想像的壮烈局面…… 147 玛丽的撰文凌彰译现抄录, 凌彰译的德国学者玛丽撰写的"日军坤甸大屠杀 暴行"的部分章节于下: 玛丽、 索默尔斯 (Mary F · Somers Heidhues, 1936—) 女, 德国的东南亚与华人问题专家, 生于美国, 1965 年获美国康乃 尔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其博士论文为:"印尼土生华人政治" 后著有:"东南亚的华人少数民族","国藉与认同", "华人与印尼革命"和"锡、胡椒与人民,印尼邦加的历 史" 等多部专著. 本文选译自玛丽所著英文版"印尼西加里曼 丹华人地区的淘金者,农民和商人" (2003 年)一书的第 6 章 "战争与印尼独立" , 此书系美国纽约康乃尔大学东南亚研究 的一个项目. 本文只选译与"坤甸大屠杀" 有关的资料并尽量忠实于作 者的遣词用字和保持其立场观点, 她主要取材自荷兰和印尼的 国家档案馆以及西方的一些研究机构的文献, 虽然内容不是十 分详尽, 但有些情况, 华人华侨未必掌握, 因而很有参考价值. 148 "1942 年1月28 日, 荷印军撤走时, 留下了一座变成废墟 的城市. 日军沿着海岸公路向南推进, 于1942 年2月2日, 占 领了坤甸,荷印军撤至卡布阿斯河(Kapuas)上游,但于 3 月8日向日军投降,荷兰军民很快被捕或被杀. "1942 年8月, 日本海军替换日本陆军, 负责管辖西婆罗 洲,日军陆军离开之前,已将荷兰军民俘虏转移到沙拉越 (Sarawak)古晋(Kucing)的一个关押盟军俘虏的集中营." "日本人在西婆罗洲的恐怖统治, 可能是比在印尼的任何 其它地方的统治, 都更为历害, 这一句, 荷兰人于 1946 年写出 的一份报告所作的评语, 总结了西婆罗洲人民, 在整个二战期 间的经历. "日军的大屠杀,摧毁了当地马来人的杰出人物,原先的 苏丹死在监狱,他的儿邦格兰?阿迪帕蒂(Pangeran Adipati ) 和邦格兰?阿贡 (Pangeran Agung) 被砍头, 其他西婆罗洲的当 地首领全被处死. 还有许多官员和战前荷印时代的官员、 战前的民族主义团 体成员、记者、医生、教师、欧洲人的妻子以及任何长得像欧 洲白种人的人,都被围捕和杀害,遇难者中有一些是华侨富 商…… "在下半夜, 他们从监狱里被拉出来, 头上套着一个布袋, 他们像动物牲口一样被装进卡车, 并运往东万律附近的一座未 竣工的飞机场. 在那儿他们被活埋或被斩首, 然后被抛进预先 准备好的埋人大坑." "日本当局还宣称山口洋的阴谋者图谋对"日本人下 149 毒",又说华人囤积居奇,破坏经济.这桩"将华人作为替罪 羊, 把日本占领者自己的政策所造成的战时经济萧条归罪于华 人." 荷兰人和澳大利亚军队的战后调查认为, 所谓的阴谋"是 日本人基于幻想而虚构出来的, 或者是出于嫉妒而开展的消灭 当地领导人的活动. 战前没有听说过婆罗洲有什么多种族的组 织,而盟军本身也不知道在婆罗洲有他们(日本人)所假设的 秘密联系,一名军官声称是当地警察发现了盟军的若干武器, 但其他涉案的日本军人供认,这些指控是捏造出来的." "1946 年1月至 2 月,约有 111 名较低层次的日军人员, 从古晋被押送回坤甸, 以接受盟军军事法庭的审判. 主要的战 犯则在东京受审, 1948 年1月, 坤甸的盟军军事法庭判处参与 大屠杀的 7 名战犯死刑, 另外 5 名分别被判处 10 年至 20 年不 等徒刑." 凌彰这篇"德国学者马丽" 撰写的日军"坤甸大屠杀"暴 行的译文, 曾在印尼雅加达国际日报于 2008 年5月19 日连续 刊登. 这篇译稿是德国学者马丽, 取材于荷兰和印尼的国家档 案资料,很珍贵,可让读者进一步了解日军在坤甸(又名在西 婆罗洲)大屠杀的真相,它是我们这些经历者,幸存者,罹难 亲属所揭露的历史事实的补充与旁证. 笔者只摘抄人们不曾掌握的资料,人们所熟悉的部分资 料,就不再重复了. 据凌彰回忆:他曾参加旁听过 1948 年1月盟军设置在坤 甸中华戏院, 临时当作军事法庭公开审判日军罪犯的正义的判 150 决. 又据凌彰提供:菲律宾"世界日报"有关"坤甸大屠杀" 的报导. 据菲律宾'世界日报' ('华文报纸) 1982 年11 月5日报 导:法新社转播日本共同社的消息称:有四名前日本军人, (他们曾驻扎在坤甸) , 其中一名是情报官员, 现已 77 岁(1982 年) , 住在大阪, 在名古屋供认:"1943——1944 年的坤甸事 件"(即坤甸大屠杀)中约 1600 人被杀. 当时所谓"阴谋毒死日本军官案"和"武装叛乱案",都 是伪造的,用作"叛乱的武器"的照片(证据)是过去缴获荷 兰军队的武器. 战后, 他们的上司和 13 名日本战犯, 已被盟军军事法庭判 处死刑,执行枪决. 据了解:上述被处决日本战犯中,有"山本","宫岛" 和"伊东",另有汉奸林木盛. 这是凌彰 2003 年2月5日抄录 人们可以清晰的了解到, 西婆罗洲罹难人士, 是被冤枉的, 无辜的, 成了太平洋战争的牺牲品, 成了东万律荒郊的千古游 魂!…… 151 后语二战时期,南京大屠杀,菲律宾大屠杀,坤甸大屠杀,是 日军在太平洋战争,针对平民百姓的大屠杀. 坤甸大屠杀,又名西婆罗洲大屠杀,是一段骇人听闻,三 年多日日夜夜不停止, 连续不断地对马来族和华族, 施行斩尽 杀绝的血雨腥风. 当年的经历者,幸存者,记忆犹新,是非常悲愤创痛的往 事.笔者多年来,依据与张永成、张敬潮、邓荣祥、赖锡潘、 梁炎声、 郭素云、 凌彰等知友的通信, 有关这方面资料的积累, 汇集起来,融合贯通而抒写成这一结集. 日军在坤甸的血腥统治,月黑风高杀人夜,对无辜人士的 大逮捕,大屠杀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笔者同时摘录: 许行君当年(即战后)的报告与呈文; 郭怀章兄的"逃亡回忆录"; 日军可耻的下场; 卢沟桥畔, 中国抗日纪念馆展出东万律白骨垒垒的照片与 座谈; 珍珠港的浪花, 是笔者参观当年因日军偷袭而被击沉的亚 利桑纳号舰艇的遗址,在人们的悼念中的联想; 凌彰翻译的德国学者玛丽的著作"坤甸大屠杀"等文稿, 152 笔者省去了一些人们已知的章节. 历史是不容涂改的, 也不可 忘却,更不容许它有重演的气候与土壤. 近年来,一些经历者,幸存者与罹难者亲属,经常对笔者 提起那一段悲惨的历史. 笔者抒写这一组文稿,唯一愿望,是历史不可重演!提示 人们了解马来族和华族在二战时期, 同遭日军的大逮捕、 大屠 杀,千万,千万不能忘记那一页惨烈历史! 我们要继承马来族和华族上辈人的遗志,携起手来,共建 民族融洽,经济繁荣,社会和谐的西加里曼丹! 153 154 我所经历的 坤甸大屠杀 作者:林汉文 封面设计:乔寅出版:柯捷出版社 纽约 ? Cozy House Publisher . New York 2009 电话:(718)592-9782 网址: www.cozygraphics.com 电子邮件: publisher@cozygraphics.com Printed in New York U.S.A. 2009 年1月第一次印刷 ISBN 978-1-59343-0- 本作品受国际版权公约保护 版权所有·翻印必究本书如有缺页、破损、倒装,请寄囘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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